9 剖腹產手術(1 / 2)

在五十人的冬獵隊伍出發當天,叢容見到了紅石部落的祭司午。

和紅蟻祭司不同,午是個滿頭小辮的乾瘦老太太,身上裹的也不是皮裙,而是麻布。

這是叢容第一次在異世大陸見到真正的織物,雖然臟得看不出顏色,但那種粗糙偏硬的質地,確實是麻布沒錯了。

不過紋理比他上輩子見過的亞麻布要稀疏得多,洗幾次就會洗爛的程度,麻的用量相當敷衍。

叢容沒在紅石部落發現有誰會紡織,也沒在附近看到過類似苧麻的植物,所以午身上的麻布哪兒來的?

他忽然想到了老莫口中的聖城,能製鹽,會織布,文明程度都快趕上原世界中世紀的歐洲了。

叢容對那座神秘的聖城更加好奇,可惜他上次獎勵沒選擇地圖,不知道聖城的具體方位,否則有機會倒是可以去看看。

祭司午站在土坡的高台上,手執法杖麵向太陽升起的方向,為戰士們跳祝禱舞,脖子上的獸骨項鏈有節奏地律動,嘩嘩作響。

她手裡拿著一個小號石缽,裡麵裝滿不知名的紅色顏料,將之塗抹到每個狩獵者的額頭和顴骨處,空氣中能聞見血的味道,原始人們舉起長矛,發出震天呼喊。

叢容本以為自己看到這一幕會覺得可笑,然而事實是他被震撼了,原始的力量與野性讓青年真真切切地意識到,在這個蒙昧落後的異世大陸,沒有強壯體魄的他是多麼不值一提。

哪怕上輩子再驚才絕豔,再牛逼,現在的他也隻是個奴隸。

他一無所有,隻有一個坑爹的還債係統和兩把石頭做成的手術刀。

叢容閉了閉眼,發現一直以來自己或許進入了一個誤區,在他的潛意識裡,還完那999999999點債務值後,最終是要回到原世界的。

他把自己放在旁觀者的位置,以高高在上的姿態俯視這群光屁股原始人,卻沒想過他也赤身裸體,甚至連遮羞的皮裙都沒有。

就算他後來能離開異世大陸,但在那之前呢?

這麼多債務值,顯然不是一兩天就能還完的。

他被動地接受任務,被係統推著一步步往前走,在那個充滿尿騷味的洞穴裡待五年,十年,二十年嗎?

叢容猛地意識到,過去這麼多天他似乎真把自己當成奴隸了。

青年被驟然冒出的認知驚出一身冷汗。

“所以,宿主打算改變現狀了嗎?”腦子裡響起係統冷冰冰的機械音,“您準備怎麼做?”

叢容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嘴唇:“先弄條皮裙。”

*

冬獵隊伍一共走了半個月,紅石部落裡隻剩下首領山,祭司午和一些老弱病殘,以及不多的守衛戰士。

奴隸們的生活沒有太大變化,每天往返石場與洞穴之間,照舊吃了上頓沒下頓,為食物發愁,直到那一天。

叢容吃完當日份的黃油麵包——係統獎勵的那籃麵包一共有十個,第一天和小孩吃了兩個以後,他就沒再那麼奢侈過了,隻有哪天部落不放飯,才會從空間背包裡掰一點出來墊墊肚子。

中間又被炎朔逮到一次,看見青年憑空變出食物,小孩震驚得眼睛都圓了,因此更加確信麵包是聖主的恩賜,而叢容是能在夢中聆聽到聖主聲音的人。

既然被發現了,叢容也不好當著孩子的麵吃獨食,所以一籃麵包幾乎有一半進了炎朔的肚子。

一切為了任務。

叢容對自己說。

氣溫從原來的三十多度下降至二十來度,沒有被子沒有衣服,夜晚叢容和小孩靠在一起互相取暖。

小崽子雖然瘦,身體卻熱得像個小火爐,不枉費他前前後後喂了這麼多麵包。

半夜,叢容被說話聲吵醒了。

十幾個奴隸臉色難看地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出什麼事了?”叢容問旁邊的老莫。

自打小孩成功活下來以後,老莫看青年的目光從原本的害怕變成了敬畏——那麼嚴重的傷,連祭司午都不可能治好,但叢容治好了,這簡直就是神跡,是聖主對他們這些可憐人的悲憫。

老莫神情帶著誇張的討好,低下頭,小心翼翼地說:“有個女奴難產了。”

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一場渡劫,在醫療水平發達的原世界尚有孕婦死於難產,更不用說落後的原始社會了。

奴隸們一貫麻木的臉上也露出哀戚之色,不管在哪裡,熟悉的人死去總是一件悲傷的事情。

除了叢容。

青年內心毫無波動,他對老莫說:“帶我過去看看。”

老莫瞥見他手裡的手術刀,想起那晚對方用它割開小孩的皮肉,頓時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誠惶誠恐地問:“您有辦法救她?”

他不自覺用上了敬稱。

叢容上輩子專攻的臨床外科,沒替人接過生,空有一腔理論知識,並無實操經驗,但他現在不能把真實情況告訴老莫,於是肯定地說:“對。”

倒不是叢容忽然同情心泛濫,對於像他這樣天生情感缺失,共情能力低下的實驗體而言,並不存在同情心這種東西,他不過覺得這是完成任務的好機會而已。

叢容故意說得十分大聲,於是不但老莫聽見了,洞穴裡的其他奴隸也聽見了。

“真的假的?他能幫女人生孩子?”

“怎麼可能?就算是祭司大人也做不到吧!我記得去年部落就因為難產死了兩個女人,其中有一個還是戰士的伴侶。”

奴隸們交頭接耳,對瘦弱青年的話並不相信。

“帶針線了嗎?”叢容問老莫。

老莫拍拍自己的皮裙,連連說帶了。

“那走吧。”

女奴的洞穴距離他們並不遠,叢容和老莫過去的時候,能聽到極度壓抑的痛苦呻/吟。

因為是晚上,害怕打擾到紅石族人休息,孕婦即便再難熬也不敢大叫出聲,否則所有奴隸都要跟著遭殃。

微微泛著寒意的天氣,她的額頭臉頰和脖子上全是汗,眼白因為長時間用力而暴突充血,嘴裡死死咬著一塊石頭,上麵還有斑斑點點的血跡。

一個年長的女奴正在安撫她的情緒,讓她不要著急,使勁兒再使勁兒,但大家知道一切都隻是徒勞。

孕婦叫煢,從發動到現在已經過去一天一夜,再多的力氣都用完了,接下去隻能等死,連帶還未出世的孩子,有和煢關係好的女奴背著她偷偷抹眼淚。

叢容沒有浪費時間,過去輕輕按了按煢的肚皮。

“你,你乾什麼?”年長女奴被忽然冒出來的青年嚇了一跳。

“如果不想她死的話就去燒熱水,有乾淨的乾草嗎?越多越好。”叢容頭也不抬。

因為長期饑餓,煢的肚子不算太大,難產多半是因為胎位不正,這種情況在原世界都是直接剖的。

年長女奴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反而是老莫屁顛顛去河邊打了水燒開,還拿來了乾草。

叢容把手術刀針線和乾草丟進去消毒,然後對麵前的準媽媽認真說:“我等下會剖開你的肚子,再把孩子拿出來。這個過程在沒有麻藥的情況下會很痛,但我必須這麼做,否則你和孩子都會死,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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