煢受夠了這種非人的折磨,如果可以選,她真的不想生了,但如今騎虎難下,不生也得生。
叢容不知道她聽懂了沒有,隻見到煢小幅度地點了下頭,當然也可能是痛的,但他管不了那麼多,朝老莫使了個眼色,讓他把人按住。
老莫不是第一次乾這事兒,之前給炎朔治傷也在場,因此十分淡定,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然而當手術刀劃開煢的肚皮,青年將手伸進去掏嬰兒的時候,老莫差點沒暈過去。
許多人以為剖腹產隻要在孕婦的肚子上隨便劃拉一刀就可以了,實際卻沒有那麼簡單,手術刀需要逐層切開皮膚、皮下脂肪、筋膜、腹膜、子宮的漿膜層、子宮肌層以及羊膜層,然後才能取出胎兒。
叢容第一次做剖腹產手術也不敢托大,鼻尖因為過於專注而滲出細密的汗珠,但他的手很穩,下刀沒有半分猶豫。
年長女奴和其他圍觀的奴隸早都驚呆了,她們眼中的世界天翻地覆,一個個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害怕的神情比老莫當初有過之而無不及。
察覺到孕婦的掙紮,叢容正準備讓老莫冷靜點,炎朔從另一邊一聲不吭地按住了煢的手臂。
叢容沒發現小孩居然也跟來了,稍稍有些意外,但很快他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手術上。
確實如青年一開始預料的那樣,胎兒並不大,約摸五斤左右,身上沾滿黏糊糊的羊水和他母親的血水,好在十分健康,一呼吸到空氣便發出響亮的啼哭。
這一聲啼哭就像一個特彆的訊號,瞬間把奴隸們的魂兒從極度恐懼的深淵裡拉了回來。
叢容用手術刀切斷臍帶,將嬰兒遞給年長女奴,後者渾渾噩噩地接過。
原始人有自己撫育新生兒的一套,叢容並沒有多管,仔細幫煢清理完子宮裡的殘留後,便拿起消毒好的石針和鐵角獸毛,將產婦的肚子重新一層一層的縫合起來。
這下不止女奴們,連在洞口探頭探腦的男奴也都嚇得膝蓋一軟,差點跪了。
老莫距離最近,受到的視覺衝擊也最大,聖主在上,他感覺自己真的要暈過去了!
炎朔臉色微微發白,當初叢容幫他縫合傷口的時候雖然醒過來了一段時間,但因為是在背上所以看不到,現在見對方一針一針,下手又快又狠,不由慶幸還好自己沒看到。
劇痛讓煢汗如雨下,叢容不得不用乾淨的乾草替她擦拭刀口周圍的皮膚,因此在一定程度上拖慢了手術進度,也讓產婦更加受罪。
要是有麻藥就好了。
但這個世界沒有利多卡因,也沒有丁卡因,連最原始的麻沸散都沒有,叢容隻能儘量加快動作。
他時不時看一眼煢的情況,大概是原始人對疼痛的耐受力比較強,她雖然出了很多汗,但意識始終是清醒的,並沒有昏迷過去。
叢容心下稍安,在沒有各種儀器監控的情況下,他很難實時判斷產婦身體的各項指標,但隻要人醒著,情況就不算太糟。
終於,青年打完最後一個縫合結,再用乾草把煢的肚子小心翼翼地綁起來。
“在傷口徹底長好前不要隨意亂動,也不要抓撓,就算再疼再癢也不要。”叢容和煢說著術後要注意的地方,又看向洞口鵪鶉似的擠成一堆的男奴們,“誰是她的丈……她的相好?”
奴隸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片刻後戰戰兢兢地走出來五個年輕男人。
叢容挑了挑眉:……謔。
“還有鴕和多虻,他倆冬獵去了,不在這裡。”其中一個小眼睛的男奴誠惶誠恐道。
叢容:……
原始部落沒有從一而終的觀念,伴侶雙方都可以同時擁有多名情人,隻要看對眼了,就能滾到一起。
而且因為女人太少,為了解決生理需求,同性情人在異世大陸也不少見,至於誰在上麵,則由拳頭大小決定。
讓叢容感到震驚的是,這些情人居然還知道彼此的存在,有時候興致上來了,還會開展多人運動,甚至情人和情人之間也會存在某種不可描述的關係。
總之就很離譜。
作為來自文明社會的現代人,叢容很想說一句貴圈真亂。
這裡做不了親子鑒定,叢容不知道孩兒他爸是誰,隻好抱著一絲微薄的希望詢問地上的產婦,結果對方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行吧。
既然如此,叢容就把那五個身強體壯的男奴都叫了進來,告訴他們一些簡單的產後護理知識。
當然之後幾天,他也會過來檢查煢的恢複情況,但大部分時間還是要靠身邊人。
“半天之內彆給她喝水,更不要給她吃東西,後麵可以稍稍喝點肉湯。”
在冬獵隊伍回來前,紅石部落裡每個人的日子都不會好過,剛剖腹產完的產婦需要營養,孩子也需要母親的奶水,但這就不是他能夠操心的了。
“肚子上的稻草我會每天過來更換,你們不要亂碰。她的排泄物,我是說,她如果尿了或者拉了要及時清理掉,病人四周務必保持乾淨,否則傷口容易感染。”
叢容想了想覺得沒什麼疏漏,便繼續回去睡覺,留下一幫子原始人大眼瞪小眼。
青年一走,洞穴裡瞬間炸開了鍋。
“聖主在上,他剛才用刀劃開了煢的肚子!”一名女奴腿軟地癱在同伴身上大驚失色,“他還用針把煢的肚子縫起來了,像縫皮裙那樣!”
“但是煢並沒有死。”另一名女奴很快說。
“而且孩子也沒死!”年長女奴把懷裡的新生兒展示給他們看。
“聖主在上,你們誰掐一下我的胳膊,我懷疑我在做夢!”
“我也……”
奴隸們七嘴八舌,老莫在旁邊終於忍不住重重咳了一聲。
“怎麼了?老莫,你不舒服嗎?”其他人問。
老莫鄙夷地擺擺手,他才沒有不舒服,他隻是瞧不起奴隸們這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老莫已經完全忘記自己剛開始的反應比他們也好不了多少了。
“接生算什麼?當初這孩子快死了,也是那位大人給救回來的!”老莫拉過炎朔,撩起他的頭發,讓眾人看小孩背上的傷。
炎朔沒有反抗,配合地轉過身。
火光下,奴隸們清楚地看到斜跨整個背部,細密如大蜈蚣似的針腳,頓時齊齊倒抽一口涼氣。
“這傷口可比煢的大多了。”洞裡有孩子的女奴看向炎朔的目光不由帶上了憐惜。
“我作證,這孩子之前躺了好幾天,就剩一口氣了。”煢的其中一名相好說。
炎朔乖巧地點點頭,小聲道:“是叢哥救了我。”
“聖主在上,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和耳朵!”年長女奴看看小孩又看看躺在地上已經緩過來的煢,不少人發出跟她一樣的驚歎。
“那位大人究竟……”煢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嘴唇。
她的話沒說完,但所有人都明白煢的意思。
青年究竟是誰?
他為什麼會知道這樣驚世駭俗的救人方法?
這些問題老莫想了好幾天,心裡也有了大概的猜測,但他不敢說,這時就聽小孩清脆的聲音響起:“一切都是聖主的指示,叢哥是被聖主眷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