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思敏原本還在為秋千的事情感到赧然, 一聽謝嘉語的話,心思頓時轉到了彆處。
“那個, 也沒,也沒彆的事。就是……嗯,那個,東山……東山先生……”謝思敏吞吞吐吐的說道。
謝嘉語聽到“東山”兩個字,立馬就明白謝思敏今日的來意了。這事兒也怪她, 上次說過的事情竟然給忘記了。
“是想來看東山先生的手稿嗎?”謝嘉語貼心的補充道。
謝思敏聽到這句話,抬起來頭, 眼神亮亮的,也不結巴了, 道:“正是。”
謝嘉語笑了笑,道:“這事兒也怪我, 上次說過之後竟然就拋在了腦後, 忘記給你送過去了。若不是你來提醒, 我已經忘記了。”
謝思敏連忙起身,深深的彎下腰, 拱手道:“怎麼能怪姑祖母, 是思敏有事求您的。你能借我一看, 已經是天大的恩賜,思敏萬萬不敢怪罪姑祖母。”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
這句話謝嘉語又一次深刻的體會到了。大侄子的四個孩子, 各有各的特色。就連這一母同出的兄妹, 性子也是如此的不同。可見, 雖然先天的秉性差不多,但是後天的教育也很重要。
在這一點上,大哥著實是個明白人。
想到這裡,謝嘉語滿意的衝著謝思敏微微點了點頭,轉頭看向了春桃,道:“你去把我之前找出來的東山先生的書拿過來。”
“是,小姐。”春桃道。
謝思敏的眼睛立馬就亮了起來,雖然彎著腰,但也忍不住微微抬頭看向了謝嘉語。
“你先起來吧,以後不必如此小心謹慎,我們是一家人,也不必行如此大禮。”謝嘉語道。
謝思敏搖頭道:“雖是如此,但,禮不可廢。姑祖母是思敏的長輩,合該如此。祖父和夫子從小就教育思敏,要尊敬自己的長輩。”
謝嘉語看著從不遠處走過來的春桃和冬雨,對謝思敏道:“快坐下吧。”
“是,姑祖母。”
謝思敏剛剛坐下來,就看到眼前的桌子上多了一個箱子。想到這裡麵可能有的東西,謝思敏瞪大了眼睛,問道:“這裡麵是……難不成?”
謝嘉語點點頭,肯定了謝思敏的想法,道:“對,這裡麵全都是東山先生的親筆書稿,你可以看一看。若有喜歡的,拿去便是。”
謝思敏看著眼前的盒子,又一次站了起來,手也突然開始顫抖了。過了許久,才抖抖嗖嗖的打開了箱子。
箱子被打開的那一瞬間,一股陳年的氣息撲麵而來。這對於謝嘉語來說,或許是發黴的味道,但對於謝思敏而言,卻是珍貴的寶藏。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本封麵泛黃的《三字經》,謝思敏的手剛想要碰到,卻又縮了回來,鄭重的朝著謝嘉語道:“姑祖母,可否容思敏去淨一下手。”
謝嘉語笑得有些意味深長,道:“可以啊,你去吧。”
“嗯。”
小丫鬟領著謝思敏去淨手了,春桃道:“看來二少爺是真的喜歡這些書。”
謝嘉語看著這一箱子的書,笑著道:“也算是給他們找了一個好的歸處。想必先生泉下有知,定然也非常的開懷。”
春桃想到這些書原來是在箱底壓著,這以後若是歸了二少爺,定然是要被好好的珍藏。那位東山先生肯定要感激小姐的贈書之恩,也感激二少爺的珍藏之意。
很快,謝思敏就疾步走了過來,虔誠的開始翻看箱子裡的書。
“這些都是東山先生早年的字帖嗎?”謝思敏問道。看起來,這些字跟那本《幼學瓊林》非常相似。
謝嘉語點點頭,道:“正是。這是按照時間的順序排列的。《幼學瓊林》大概是第一本,《三字經》是第二本,後麵還有《千字文》等等。再到後麵的《蘭亭集序》、《顏氏家訓》字體就已經成型了。再後麵幾本是東山先生早年的一些詩作和策論,都是一些手稿。壓在箱子底下的,是他刊印成冊的一些作品,其中也不乏幾本他的手稿。”
這三塊內容,第一塊自然是東山先生給謝嘉語練字用的。中間那塊兒,是當年東山先生考科舉時自己寫的一些內容,那時,他在長公主府當一名先生,很是清閒,還能自己鑽研科舉之事。最後的那些,是東山先生後來考上了進士,剛剛出書時送過來的。那時,東山先生無非是想要攀扯長公主府的關係。
然而,後來卻聽聞東山先生在朝堂上很不順利,屢屢受挫。沒過幾年,就辭官去周遊了。
也是從那時起,他的才華竟然漸漸顯露了出來,所作的文章詩詞跟從前比也有了質的提升。然而,也再也沒有給他們家送過一頁書稿。
“不過,這些都是他早年的一些作品,跟現如今流傳下來的內容有很大的不同。”
謝思敏自是知道東山先生早年不太得誌,但卻沒有史料可供考究。若這些書籍都是東山先生的手稿,那對於大家研究他將會有很大的幫助。所以,聽著謝嘉語的話,謝思敏越來越震驚。
“您和東山先生到底是什麼關係?”謝思敏忍不住發問道。
“是什麼關係啊……”謝嘉語喃喃的道,她的眼神落在滿箱子的書籍上,卻又像是在看很遙遠的東西,“他曾教過我的一位忘年好友。”
“可我聽聞,東山先生唯一的學生是我那早逝的姑祖母。”謝思敏道,“就連祖父手中,都沒有那些手稿,聽說是隨著姑祖母下了葬。”
謝嘉語笑了笑,心想,這大概就是大家一直都不知道東山先生早年的一些經曆的原因吧。東山先生隻教過她,很多珍貴的手稿也在她的手中,在她病後,大哥自然是不會把這些東西拿出來。
“對,他的確隻教過你姑祖母一個學生,但跟他認識的人卻也不少。彆管這些書籍是哪裡來的了,你隻需知道這些都是真實的,而且僅存的就夠了。”謝嘉語道。
看著謝思敏執著的眼神,謝嘉語補充道:“你若是不信,可以問問你祖父。”
“思敏怎敢不信,隻是,思敏若是想要研究東山先生,思敏思敏……”謝思敏赧然道。
謝嘉語道:“去問問你祖父吧,這樣你也能研究的更放心一些。”
說完,謝嘉語看著這一口箱子,道:“這些你都拿去吧,放在我這裡也沒什麼用,留給需要的人吧。”
謝思敏聽後,瞪大了眼睛,這箱子裡的東西如此的珍貴,竟然說送就送了。可他怎敢厚顏拿走。
“姑祖母,萬萬不可,侄孫並無此意,您切莫如此。如此珍貴之物,思敏萬萬不敢收下。您能借給思敏看一看,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謝思敏連忙拱手道。
謝嘉語轉了轉眼珠,道:“這樣吧,你把這一個箱子去外院拿給你祖父,既是向他證實一下真偽,也問問他你能不能收下,若他說你能收下,那你就收下吧。”
謝思敏震驚的看著謝嘉語。
“去吧。”謝嘉語笑著道。
謝思敏抱著沉重的箱子來到外院書房的時候,腦子裡還有些不太清醒。不知道自己怎麼就一路走到外院來了,腳步甚至有些漂浮。
“祖父,孫兒今日有事來找您。”謝思敏定了定心神說道。
等謝思敏把事情說完,謝嘉融翻了翻箱子裡有些發黴的書籍。看著這些書籍如今的模樣,再看看裡麵的內容,謝嘉融笑了起來。這些書對於嘉柔來說,大概是壓在箱底不知該如何處理的東西吧。
“祖父,您因何事如此開心?”謝思敏問道。
謝嘉融斂了斂神,道:“不過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罷了。你可是質疑這些書的真偽?”
謝思敏趕緊道:“孫兒不敢。隻是,傳聞東山先生隻有先姑祖母一個學生,因此,有些好奇這些書籍的來處。況,如今住在咱們府中的這位姑祖母之前送過孫兒一本,那本的確是真跡。”
謝嘉融道:“嗯,這些書的確是真的。至於你姑祖母從何處得來的,這個你就無需知曉了。當然了,在外麵若是有人問起你哪裡得來的這些書,你就說是謝家祖上傳下來的便是,若有人具體問是誰留下來的,你不必回答便是。”
謝思敏有些訝異的看著眼前的祖父,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今日芷柔院那位姑祖母和眼前的祖父提起來東山先生時皆是同樣的奇怪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