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喬納爾看著酒杯中自己的倒影,自嘲地一笑:“我是上不了戰場了,但如果你上了戰場,有機會的話,幫我的妻子照顧一下她的孩子。”
“我會的。”
見布呂訥答應得如此果斷,老喬納爾突然笑道:“如果還有機會的話,幫我殺一個騎士。”
“好。”
“不要勉強,我是說有機會的話。”可能是布呂訥給人的較真感太強,老喬納爾怕他聽不懂玩笑,趕緊找補。
布呂訥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當然知道。”
看著一臉奇怪的布呂訥,老喬納爾愣了一下,隨後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其實每一個千河穀的孩子都像我們的孩子,包括伱,布呂訥,假如你早點遇到我的話,說不定我還會收養你。”
“如果能有您這樣的一個父親,那將是我的榮幸。”
布呂訥沒有去看老喬納爾,而是羨慕地看著被弟弟妹妹們撲倒,假裝束手就擒的喬納爾。
“乾一杯吧。”老喬納爾舉起了手中的木質酒杯,“致我們共同的敵人和我們共同的親人。”
呆呆地看著老喬納爾半晌,布呂訥才將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撞擊老喬納爾的酒杯上。
“乾杯!”
“乾杯!”
馬德蘭將手中的酒杯輕輕磕在弗裡克的墓碑上,酒水灑了一點,沁入了濕潤的泥土中。
“還戒酒,我看你個老東西是一點都戒不掉了。”馬德蘭笑罵一聲,盤坐在弗裡克的墓碑前。
在手指間旋轉酒杯,馬德蘭有千言萬語,卻一句都說不出來。
他本來想說說救世軍到底有多強,想說說秋暮島到底有多好,想說說這轉瞬即逝的三個月到底有多快。
酒水在杯子中碰撞,好像所有的話都沉到酒裡去了。
“千河穀人的孩子們又要上戰場了。”
馬德蘭的聲音有些沙啞乾澀,他看著這個簡陋的木質墓碑:“對不起,可如果我們不帶他們上戰場,未來還有更多的孩子會死。”
墓碑沒有回應,隻是遠處吹來了一陣風。
一片挺過了一整個冬天的殘葉居然在春風中飄落,落在了馬德蘭的肩膀上。
從肩膀上摘下那枚枯葉,展開在手心,它脆弱得仿佛一觸即潰,但又堅強地挺過了整個冬天。
他握緊了胸口的那枚聖像。
“放心,有我呢,冕下也在,等我們攻下了貞德堡,等我們驅逐了千河穀教會,我們會建立一個嶄新的教皇國。”
“我向你保證,在新的教皇國裡,每個千河穀人都能回家,都能有家。”
“我們的教皇國,將會是一個能讓所有孩子都歡笑的國度。”
風聲吹散了馬德蘭的呢喃,變成了溪流嘩嘩流動的水聲。
盤腿坐在墓碑前,夕陽斜照在他的身側,在地麵上拉出了一人一碑和無數水杉樹的黑色剪影。
樹葉沙沙地搖動,風聲仿佛在怨泣,亦或是在歡歌,馬德蘭聽不出來。
站在墓碑麵前,不知道坐了多久,他的耳朵忽然動了動,原先的風聲和水聲中,多了不少東西。
他緩緩站起,側耳傾聽,他聽到,在樹林間,在春風中,在草葉裡。
他聽到,整齊的呐喊和盔甲碰撞的聲音,從秋暮島上傳來,被風送出去好遠好遠。
“血遮雲,磨刀兵,天遣聖孫殺不平!”
“不平人,上前聽,殺儘不平方太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