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先寫十篇大字吧。”
霍淩:“……”想想他那一手連自己都不一定看得下去的字,霍淩發現自己好像找不到什麼站得住腳的理由來撂挑子,隻能乖乖的應了一聲,“……哦。”
讓小安子用婺源龍尾硯磨李墨,霍淩自己則用白玉雕麒麟的鎮紙壓澄心堂紙,再拿上一隻散卓筆,站在桌案前,在一邊太傅王安成專注而嚴肅的盯視下,他總覺得自己下一刻就能寫出一篇傳世名篇。
——莫名驕傲。
然而,理想很豐滿,一切都隻是想想而已。
王安成:“先將‘永’字寫二十遍。”
霍淩:“……哦。”
王安成撫著胡子,一臉嚴肅的盯著霍淩,時不時的出言矯正,一會兒說“這一筆用力過猛”,讓他“輕點,輕點,你這裡輕點”;一會兒又說霍淩的姿勢不對,甚至還親自上手幫他矯正姿勢……
幾次折騰下來,霍淩發現自己突然好像可能也許大概不會寫字……了?
“永”是什麼?不知道。
“字”是什麼?不知道。
拿著散卓筆,霍淩有些無所適從。
弱小,可憐,而又無助。
他下意識的看向了站在一邊的王安成,然而沉浸在“我一定要好好教導太子”情緒中的太傅,不但沒意識到霍淩的“無助”,甚至還自認為對方向他投來了讚賞的目光,越發將自己多年來的練字的經驗對霍淩“傾囊相授”。
“殿下,我相信您一定行的。”
霍淩:“……”你相信,我不相信啊。
他是一個講道理的紈絝,才不會胡亂發脾氣,更何況這麼多年以來,霍淩再如何的不著調也仍舊懂得“尊師重道”的道理,加上太傅王安成也沒有做錯什麼……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氣的霍淩努力保持住微笑,拿著筆繼續練起了字。
下課出宮的時候,霍淩覺得廢掉的不止是他的手,還有他這個人。
一想到明天說不定還要練字,霍淩整個人的感覺都不好了,尤其是回府看到自家王妃正悠閒的坐在葡萄架下,靠在躺椅上吃葡萄的時候。
早春時節能夠吃到葡萄,真的要感謝不知名的先人發明的“大棚技術”,以及……投胎投得好。
這樣想著,霍淩吸了吸鼻子,妄圖聞到托盤中葡萄的味道。
——雖然沒吃到葡萄,但他覺得這葡萄一定是酸的。
對發現了他的存在而準備請安的幾個侍女擺了擺手,沒讓她們出聲打擾到王妃,而霍淩則放輕了自己的腳步,慢慢走到了王妃柳玥的身後。
伸手捂住對方的眼睛,霍淩故意粗聲粗氣的問道,“猜猜我是誰?”
早就察覺到了霍淩的氣息,柳玥下意識的勾起了唇,麵上卻非常配合的同霍淩玩起了遊戲,“你是誰呀?”
“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
霍淩:“……?”為什麼不按照正常邏輯來?他懵了下,又迅速的反應了過來,“你猜我猜不猜你猜不猜?”
“你猜……唔。”
不待柳玥將話接下去,霍淩直接吻上了自家王妃的唇,堵住了對方說話的所有可能性。
一邊的幾個侍女紅著臉,無聲的退了下去。
一吻結束,霍淩坐在躺椅上,一手抱著自家王妃,一手時不時的從一邊的托盤上拿上顆葡萄,喂給自家王妃一顆後,再喂給自己一顆。
恩,蠻甜的,再來一顆。
一顆接一顆的吃著葡萄,隨著這拂過臉還帶著些許寒意的春風,霍淩的心情不但漸漸好了起來,就連困意都襲上了心頭。
正當霍淩欲睡未睡的時候,靠在他懷裡的王妃柳玥視線不經意間掃到了他袖角的墨跡,她忍不住抿唇笑了笑,“王爺,你今天進宮去乾什麼?有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了嗎?說出來讓我高興一下。”
因為還未正式搬入東宮的緣故,柳玥對霍淩的稱呼仍舊是舊時的“王爺”,而霍淩也習慣這個稱呼,一開始被人叫殿下的時候,他雞皮疙瘩都起了好多次。
作為禦史的女兒,柳玥向來循規蹈矩,是都城千篇一律的閨秀美人。她一開始因為賜婚聖旨而不得不選擇認命嫁人,然而同霍淩成婚以後,柳玥才發現婚後的日子並沒有她想的那麼難過——霍淩這麼多年總被人罵不著調,卻從未被罵不規矩過。
——規矩?
——那是可以給彆人看,卻不能用來為難自己的東西。
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柳玥漸漸擺脫了以往所謂的規矩對她的束縛。自從成了燕王妃,柳玥變得每次回娘家都要被爹媽痛心疾首一番,但是整個人卻變得越發鮮活,同霍淩之間的日子也過得越發紅火起來。
直到……霍淩成了太子。
看著在她稱得上是冒犯的試探下,表現得一如既往的霍淩,柳玥的笑意漸漸從眼底傾泄出來,甚至染上了眼角眉梢。
隻要王爺還是她的阿淩,那她就無所畏懼。
一邊的霍淩一無所覺,仍舊一臉苦惱的同王妃柳玥抱怨著,說著皇帝陛下的狠心,談著自家母妃的不靠譜,以及對認真教導他卻不會看他臉色的太傅的無可奈何。
“如果不是看在他胡子都白了還被父皇忽悠來的份上,我一定要好好跟他吵一架。”霍淩突然直起身子,一臉生氣的冷哼了一聲,“我都那麼大了,為什麼還要學三歲小孩才學的東西。”
“生氣,哼。”
——因為你連三歲小孩都不如。
“柳玥!”
霍淩不高興的直呼他家王妃的大名,柳玥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將心中所想直接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