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把剛準備寫給朱翊鈞的章奏放回了案上,就繼續言道:“至少不排除這種可能!”
張敬修拱手:“請父親賜教。”
張居正微微一笑,說:“看似馮保在利用張鯨除孫德秀,而讓陛下覺得他無貪權之念。但誰知,是不是張鯨在聯合陛下坑蒙他馮保?”
“知人知麵不知心,以陛下的早慧,再加上,這張鯨若是一膽大之人,而非張宏之輩世故苟安,豈不會行張永聯合楊安寧(楊一清)除劉瑾之事?”
張居正所言的張永聯合楊一清除劉瑾之事,是指正德年間,內宦張永因為與劉瑾有矛盾且與文臣楊一清聯合,把劉瑾鬥倒的事。
在張居正看來,張鯨也未嘗不會有把馮保鬥倒,進而讓自己更進一步的心思,同時也算是迎合皇帝的心思。
張敬修聽後,恍然大悟,便問:“父親這麼說也有可能,那我們是否要給馮公公提醒一下,讓他堤防著張鯨?”
“不必!”
“張鯨如果真的都知道迎合陛下的心思,我們張家又為何要為馮保而得罪天子?”
“這天下真正能施恩澤雨露的隻有天子,不是他馮保!”
“再說,他馮保或許不是不知,隻是除了選擇相信張鯨也彆無辦法。說到底,他馮保再如何靠太後倚重而權勢煊天,也終究不過是陛下的家奴!”
張居正說著就歎了一口氣,臉上帶著失望之色,說:“隻是如果真是如此,為父所教之天子,會不會是第二個世廟(嘉靖),隻知用術攬權,而不知用大道治國?這怎不令人憂慮?”
張居正擰眉不展,隨即就拿起了他正親自編寫的新一冊《帝鑒圖說》,苦笑說:“教了他那麼多聖主故事,明君道理,他卻還是迫不及待地先把聰明放在與身邊佞幸玩弄起權術來,甚至可以說是無師自通!”
“致君堯舜可謂難也!”
“父親!孩兒聽說陛下講讀與經筵皆身為篤學,百官稱道,也不一定隻是有術無道之君。何況,兩宮太後管之甚嚴,父親您與眾講官也教之甚勤,至於如今陛下有意攬權,或許隻是不為馮保控製。”
張敬修好言安慰著自己這位把心思,放在培養皇帝上,都比培養自己這些兒子方麵多得多的父親。
張居正點首:“你沒說錯,如今看來,為父隻能提前為改製之事投石問路。”
“投石問路?”
張敬修問道。
張居正意味深長地笑道:“沒錯!也算為父這個帝師考校天子,試他是否有改製革新之心。當年世廟玩弄百官於手掌之間,操權於九州之內,卻不敢為天下先,也不知當今陛下既如此年少聰慧,而是否敢為天下先!”
“父親打算怎麼考校?”
張敬修問道。
張居正道:“明日是視朝之日,讓禦史重啟隆慶朝未嚴格執行的點名之製!開始清洗朝堂,以看陛下態度!希望陛下用海瑞,不隻是為製衡為父,用張鯨不隻是為倒馮。”
按照張居正對朱翊鈞這個皇帝學生做的每日日程安排,每逢三、六、九日,便要視朝,也就是舉行早朝朝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