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道:“卿且講來。”
“今日議的是解決今年虧空之事,雖臣自請去東南督政,但並非是要解決虧空,故而今日之議依舊無果。”
“另外,虧空之事也的確不能解決,尤其是今年關於薊遼兵卒逃亡、兵力空虛、邊牆不修等問題也不能不有所解決。”
“何況,邊事一直未振,可謂國之大患。自楊太宰(楊博)為本兵時便有意整飭邊備,到如今本兵譚公亦有此議。”
“而楊太宰已病重還鄉,譚公亦傷病纏身。有能臣強邊防之機已不可待啊,陛下!”
“故臣認為,就算清丈田畝事需要等,但整飭邊備之事等不得。至少要趁著譚公還可以為之的時候,徹底解決薊遼一帶兵卒因糧餉不足而大量逃亡的問題。”
海瑞這時候侃侃而談起來。
譚綸則不由得滿是感激地看向了海瑞。
朱翊鈞點首:“有理!”
這時,海瑞則從袖中拿出一道奏本出來:“故既然清丈田畝暫不可行,那臣請旨籍沒原南京右都禦史魏學曾家產,治其在遼東巡撫期間貪墨漂沒糧餉之罪!另請旨籍沒右僉都禦史,巡撫保定諸府孫丕揚家產,因此公截留糧商出關之糧肥己,使邊鎮糧價一直未因萬曆元年關內大豐收而減,甚至還增加不少。”
說著,海瑞就道:“此皆為臣在都察院明察暗訪所得知,有少司馬汪公、西安通判程策與給事中程文還有孫公之繼子提供證據為證。”
張宏便將海瑞的奏本接了過來,遞給了朱翊鈞。
朱翊鈞翻開看了看。
他知道自己的朝堂不隻馮保一個貪汙受賄的,按照東廠提供的情報,外朝也不乾淨。
連元輔張居正都收禮也不提,滿朝閣臣公卿裡真要說絕對乾淨的,估計也就海瑞一個。
隻是,隆慶和萬曆朝初期的這些閣臣公卿許多雖然貪但還是做事的,甚至不少還是能臣。
比如願意開海如高拱,據《萬曆野獲編》記載,曆史上就也發生過其兩繼子為爭其所遺數百萬家資爭訟於公堂的記載。
但朱翊鈞沒想到海瑞會在這時候彈劾兩巨貪,擺明是早有準備,如果清丈田畝不成,就繼續讓朝廷通過吃大戶的方式來解決虧空。
“陛下!臣認為,魏公與孫公皆為乾臣,有軍功在身,雖有過錯,亦不當深究,而寒能臣之心。”
這時,王國光忍不住起身為魏學曾、孫丕揚說起情來,畢竟海瑞的確做的太過。
要知道在大明文臣裡有個潛規則,除非此人太過奸惡得罪官僚集團太深,否則沒誰會主動去彈劾某人貪墨的,因為誰也沒比誰乾淨,所以能不揭發就不揭發。
“大司農大可為其求情,但其漂沒掠糧之事也不能不究!”
海瑞言道。
接著,海瑞又道:“何況,今年不能推行清丈田畝之事,官紳一體納糧什麼的更不可能,那今年的虧空怎麼辦?”
“至少漂沒之事要遏製一下吧,幾個貪墨的要抄沒一下吧,以補虧空吧?難道要坐視邊事更壞?”
“而且,臣也不是說要治其死罪,臣隻是提議先籍沒其產,補足其因漂沒糧餉而造成的虧空,消弭其因斷糧道而造成的邊患!至於將來具體對其本人定什麼罪,完全可以先議起功,再從寬定其罪。”
“陛下!臣附議!”
譚綸這時起身回了一句。
他知道海瑞這樣做也是因為自己,而且不直接彈劾徐階已經算退讓一步照顧自己和張居正麵子了,此時自己也有必要附和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