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還是很在乎自己在朱翊鈞心裡的形象的。
這跟朱翊鈞既是他的君主也是他的學生有關。
當然,更大的原因就是張居正已經越發不敢輕視自己這個學生了,不得不考慮自己這位皇帝學生的感受。
“還有一事。”
正因為此,張居正還又對張敬修囑咐說:“傳我的話給巡城禦史王篆,讓他在兵馬司挑選一批健壯軍士,每天於正陽門外的人口稠密處維持秩序,避免踩踏,需要增加的餉銀上報就是。”
張敬修拱手稱是。
紫禁城。
朱翊鈞回宮後就先去見了兩宮太後,待問完安且陪著兩宮太後聊了一會兒後就回了自己的乾清宮。
而朱翊鈞在回來後,就恰巧看見了李如鬆送的宋版四書集注,且淡淡一笑,心道:“想試探朕,朕哪裡能讓你們這麼容易試探的!”
朱翊鈞腹誹幾句後就吩咐人把李如鬆送的一把說是李成梁珍藏的寶弓從隔斷上取了下來,拿在了手裡。
朱翊鈞試著拉了一下弓,然後發現這重弓果然很吃力,以致於他咬緊了牙,都未能拉開,甚至連彈棉花一眼的弦動聲都沒有。
朱翊鈞也就隻能放棄,將其繼續當成擺設放在臥室,等著將來力氣大些再試試。
這時,張鯨走了來,奏道:“皇爺,張敬修來報,元輔張先生將戚將軍贈給他的兩胡姬給退了回去,且說是老奴不是馮保,把什麼都給皇爺您說。”
朱翊鈞聽後嗤然一笑。
事實上,朱翊鈞可沒想過真的要張居正去做聖人,尤其是道德上的完美聖人。
所以,朱翊鈞不會像曆史上的萬曆一樣,因為得知自己心目中那個一直以為清廉不徇私的先生也是個貪財好色之徒,乃至也為自己兒子走門路,乃至建奢華豪宅而崩潰。
朱翊鈞隻要張居正願意給他背鍋,願意替他在初期給他培養出一批敢改革的班底,且替他先在改革路上趟出一條路來,而至於張居正好美人好奢靡包括王世貞說他好養名犬也不是不會太在意的。
但張居正要在他麵前維持一形象,他也不會攔著。
在朱翊鈞看來,這也是好事。
至少將來官僚集團因為張居正擅權和改製的事對其反攻倒算的時候,自己這個皇帝倒是可以有更大的底氣去保他。
畢竟,儒家社會對道德的確看得很重。
尤其是曆史上到明朝後期東林黨出現的時候,東林一派的士大夫對道德的要求更是到登峰造極的地步。
而也因此導致產生更多的偽君子。
當然,這跟將來大明這個農耕社會在受到商品經濟衝擊後產生的社會衝突有關。
一方麵是拜金思想加重,導致世風日下;一方麵又因為有拜金能力的又多是官僚士紳,所以導致許多士大夫更希望加強皇帝和官僚們的道德建設,但對社會應該在政治上與經濟上進行的深層次變革則是視而不見。
原因無他,後者等同於割自己的肉,而前者自然容易些。
所以瘋狂提倡道德建設以解決社會問題就完事了,還能得到更多人支持。
“隨他去吧。”
朱翊鈞知道張居正作為儒家士大夫一員,道德上的思想包袱也還是有的,即便知道不可能再做道德上的標兵,也還是想在皇帝麵前偽裝一下。
所以,朱翊鈞也沒多說什麼,隻在接下來問道:“還有什麼事沒有?”
張鯨回道:“元輔張先生對張鯨修說,他已和大司空通過氣,有意奏請朝廷進一步開海,且廢匠戶製度。”
“這才是正事!”
朱翊鈞聽後就問道:“上次抄馮保的家產,徐家給馮保那一年海利統計出來是多少?”
“回皇爺,有一百二十多萬兩。”
張鯨回道。
朱翊鈞道:“朕記得,福建巡撫劉堯海奏報,開海的月港去歲稅收是一萬一千餘兩,對吧?”
“對的。”
張鯨回道。
朱翊鈞聽後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