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想到隆慶時期的開海給國家帶來的稅收還不及一個地方豪紳一年海利的百份之一。
本來都是朕的錢,結果朕才隻能拿一百分之一。
這讓朱翊鈞心裡其實不怎麼好受。
再一想到曆史上鄭芝龍靠海貿就可一年歲入兩千多萬兩白銀。
而滿清那麼封閉乾隆時期關稅也有六百多萬兩。
朱翊鈞突然覺得自己大明的稅收真是低的可憐,而大膽打破祖製約束的開海政策也隻是更多的富了地方豪民。
“而朕又記得,先帝時,初次開海月港時,歲入隻有兩千多兩,可對?”
朱翊鈞又問道。
張鯨再次回道:“對的。”
朱翊鈞未再言語。
但他在心裡也不得不承認,開海的確還是有好處的,隻是負責製定稅收的文官官僚們,打著不奪利於民的旗號把稅收定的很低,而讓國家沒有得到的開海海利遠少於地方官紳。
“看來,無論如何,開海的確是能增加國帑。”
朱翊鈞因而言道,且問著張鯨:“你覺得先生他們能成功繼續開海嗎?”
張鯨這時說道:“皇爺既然問,老奴便鬥膽直言,恐怕很難!”
“說說你的理由。”
有些真相,朱翊鈞是從士大夫口裡得知不了的,隻能從家奴口裡得知一些。
這也算是兼聽則明。
“是!”
“稟皇爺,事實上,除了閩浙真的是因為山多地少,若不讓百姓出海就會起民變外,其他地方靠吃海利的大戶,是不希望朝廷開海的。”
“能開月港,真的是因為倭亂把他們搞怕了,再加上當年高新鄭深受先帝信任,此人又敢做事,才力排眾議,在一眾閩浙官員支持下開海月港,才硬生生的從天下海利裡奪了如今每年上萬兩出來給朝廷用作軍餉。”
“進一步開海就意味著要進一步強大水師,才能保證海疆無事,使小民百姓敢出海,這樣的話,朝廷也得增加稅收才行,同時,出海的小民百姓也更多;”
“而若不開海,則海利隻能為豪紳大戶獨占,他們可以與海寇合作,或者自己就養武裝家丁,而不用擔心朝廷水師不強致使海上盜寇橫行,甚至他們會兼職做海盜,反掠陸地百姓。”
“所以,如今再開海,等於又要從各地吃海利的大戶豪紳手裡每年奪一萬乃至幾萬兩銀子給朝廷,還要讓小民百姓有直接出海的機會,奪走豪紳大戶的海利,也讓大戶們不能再勾結海盜掠奪陸上富裕百姓,所以,這恐怕會讓大戶豪紳們很不滿。”
“本來如今在月港給朝廷上萬兩銀子,都已被認為是與民奪利了!”
張鯨回道。
對於月港那上萬兩開海稅收,朱翊鈞本來還覺得自己拿少了!
結果按照張鯨的意思,事實上,人家還嫌給多了!
最好是一分都不給朝廷,也不讓百姓賺到一分錢。
而百姓也隻能在陸地上辛勤耕作,做待宰的羔羊。
“一個徐家就能歲入上百萬海利,朕隻能拿一萬多兩,還是高拱這些人拚命爭來的,而他們連這一萬兩其實都不想給。”
“這大明還是朕的大明嗎?!”
朱翊鈞說著就問了一句。
“皇爺息怒!”
“好在元輔張先生和大司空等還是銳意革新、公忠體國的大臣,才願意用這種不用加賦於小民百姓而隻是得罪大戶的方式來增加國帑。”
張鯨忙跪下回道。
“你沒說錯,朕算幸運的,起來吧。”
朱翊鈞說了一聲。
“謝皇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