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聞進言者,皆望陛下以堯、舜,而不聞責輔臣以皋、夔。何者?”
“陛下有納諫之明,而輔臣無容言之量也。”
“高皇帝鑒前代之失,不設丞相,事歸部院,勢不相攝,而職易稱。”
“文皇帝始置內閣,參預機務。其時官階未峻,無專肆之萌。”
“二百年來,即有擅作威福者,尚惴惴然避宰相之名而不敢居,以祖宗之法在也。”
“乃大學士張居正偃然以相自處,自高拱被逐,擅威福者三四年矣。諫官因事論及,必曰:‘吾守祖宗法。’臣請即以祖宗法正之!”
張居正在內閣值房內,正雙手顫抖地再次念著司禮監送來的關於劉台彈劾他的初本。
這時,文書房太監走了來:“有旨意,宣元輔張先生覲見!”
張居正聽後自然知道是朱翊鈞是因何事要突然宣他,沒待念完劉台的奏疏,就拿著劉台的初本和自己已經擬好的一道辭官奏本,去了乾清宮。
“先生已經準備辭官了?”
朱翊鈞問道。
張居正先遞上了自己的辭官奏疏:“陛下聖明!國朝二百餘年,並未有門生排陷師長,而今有之。臣豈敢不守臣節,投杼而以身俯誹?故隻能請辭。”
張居正說後,張宏就從張居正手裡接過了辭官奏疏,且遞給了朱翊鈞。
朱翊鈞展開後,直接翻到最後麵,且執其朱筆,在後麵的奏疏上親自寫下了“不準”兩個漂亮紅色大字,且直接將丟在了張居正麵前:“不準!”
接著,朱翊鈞就道:“內閣聽旨,原河南道試禦史傅以禎不必再審,以欺君之罪,斬立決!遼東巡按禦史劉台亂製,有涉乾預兵權而謀不軌之嫌,著錦衣衛立即押回京,斬立決!”
“另外,其父族、母族、妻族三代以內不準科舉!”
朱翊鈞說到這裡便道:“朕說過,他們個人或沒那麼壞,但不代表他們背後的黨羽就不壞,所以朕不以酷刑處死其本人,隻棄市即可。”
“但其背後黨羽不能不有所懲戒!雖無法查清其黨羽有誰,但其背後族親姻親不能不問其過,而朕也不牽連無辜婦孺,隻革其三代舉業之資格,以防其不正之家風影響世風!”
“立即擬成聖旨,下達有司!”
朱翊鈞也懶得再去問張居正是不是失算了,是不是該承認自己這個皇帝學生才說得對?是不是就不該對官僚集團這個整體抱有幻想,認為隻要震懾住一個,其餘人就不敢說什麼了?結果呢,這次直接是你自己的門生開始對你發難了,接下來,是不是還有同年同鄉也向你發難?
畢竟現在無論他這個少年天子做什麼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最終都會被認為是張居正的主意,都是張居正背鍋。
所以,朱翊鈞不會讓張居正難堪,也就直接下達了旨意,乾綱獨斷地要將傅以禎、劉台處死。
朱翊鈞在這之前沒有直接處死傅以禎,還給張居正麵子,也是因為此。
“臣遵旨!”
張居正也沒以言官不當殺的理由來勸朱翊鈞。
因為他知道朱翊鈞為何這樣做,也知道這一切是為了改製成功。
而且是他自己賭輸了,低估了官僚集團這個整體群體的反動性,人家就是瞅準你不敢殺來壞你事的,不砍幾顆人頭,就隻能功虧一簣,也不會因為沒砍人家人頭,人家就會感念你,將來不罵你,對你開恩。
所以,張居正也直接應了下來,且在回內閣後就擬起這樣的旨來。
張四維這時也在內閣見此問:“叔大,聖上召見你可是有旨意要宣布?”
“仆已請得旨意將傅以禎、劉台斬立決,三族三代之內不得科舉,以懲其黨!”
張居正說後,張四維怔在了原地。
沒多久,聖旨就到了六科,很快就到了刑部和錦衣衛北鎮撫司衙門。
傅以禎和劉台被判斬立決、三族三代不得科舉的旨意也在這一過程中,為滿朝京官們知道,自然也引起輿論大嘩,尤其是科道言官們。
“鉗製言路且不提,擅作威褔也不提,如今更是要直接殺言官,牽連進言者三族,江陵如此跋扈,置君父於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