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荊愣住了。
他本想試探一下王雱,沒想到直接得到了肯定的答複。王安石在朝堂上承認了他的族人身份,但在這麼快的時間之內把這事拍板成一個定論,居然是由王雱來推動的。
他現在能夠想象王安石當晚如何質問王雱,以及王雱如何爭辯,並要求父親務必保住新荊。理由可能是現在製置三司條例司正是用人之際,重新培養人才非常困難;可能是新黨每天麵對的輿論都很尖銳,不應再施加更多壓力;可能是新荊的那套說辭有一定的可信度,臨川王氏不應該讓他這麼一個族人漂落在外,被外人拿捏。
也可能是王雱他自己的固執。
王雱出來的時候天上已經開始落雪,他手裡拿著傘,此時見越下越大了,便撐開走近了一些,把身邊的人罩了進來。
“……王雱。”新荊的內心五味雜陳。“我究竟是不是臨川王氏,不應該由你來確定,應該讓王相去查。你這樣急切,其實是在冒犯你自己的父親。”
“沒那麼嚴重。”王雱搖了搖頭,“這事拖下去後患無窮,早點定下來也好。”
“……你就這麼確定我是你兄弟嗎。”
“我確定。”王雱看著他,道,“我不想讓你為難,也不想讓你受苦。如果你不是我兄弟,我反倒要困惑了,因為一切事情都會解釋不通。”
新荊無法回話,隨著王雱走進府裡。快過年了,府中洋溢著一些年關將至時的特殊氣氛。王安國的兩個兒子年紀尚小,兩個小男孩兒與幾個傭人一起,正欣賞著一個點燃後會自己轉動的花燈,大笑著拍手。
王雱走過去,板著臉問兩個孩子有沒有耽誤功課,考問了兩句典籍,那兩個孩子對答如流,笑嘻嘻地跑走。又有一名女眷抱著幼子,看見王雱的時候本想打個招呼,見他身邊還有個生人,便又悄悄退回屋裡。
新荊隻想立即離開這兒。他幾乎一秒鐘也待不下去了。那兩個孩子的父親王安國是自己弟弟,在熙寧元年被“特賜進士及第”,後來自己罷相,素來與王安國不合的呂惠卿稱他蔑視朝廷和新法,“將其奪官,放歸田裡”。於是王安國憂憤而死。
那名女眷是自己女兒,嫁給了吳安持,生了外孫。自己當年尤其喜愛這個孩子,看他聰慧過人,為他寫下“南山新長鳳凰雛,眉目分明畫不如。年小從他愛梨栗,長大要讀五年書。”
然而吳侔長大之後和堂兄密謀“關中立國”,被告發後以謀反罪被淩遲處死,自此以後,臨川王氏退出政壇、文壇,曆史之上再無餘音。
王雱回頭幾次,隻見新荊臉色慘白,心底不由得一驚。
“你怎麼了?”
新荊慢慢地搖頭。
他自從重回汴京之後,其實有一千一百個機會進入臨川王氏,但是始終敬而遠之,甚至最初王雱與他交好,想要結拜為兄弟也一口回絕,除了自尊心之外,便是因為不想回憶起這些東西。
上一世為了變法,他們兄弟鬩牆,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