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琴,寶琴,醒來……
溘然夢醒,她聽見耳邊傳來細細的呼喚聲。
誰是寶琴?
茫然起身,她看見鏡子裡一張美得不似真人的臉,約莫十四五歲的模樣。青蔥嬌嫩,年華正好。
這不是她,一個在大城市打拚好些年,無論如何保養也憔悴了容顏的都市白領。這正是她,現在是一位待字閨中的古代少女。
前塵往事都忘卻吧,恐怕,再也回不去了……她長長的歎息,而後心裡又充滿了喜悅之情。
任誰一夢醒來,發現自己陡然年輕了十幾歲,並且變得美若天仙之後,都會感到高興的。
安定了情緒之後,她抬眼四顧,看到了一間極其精致的閨房。單隻是一張精雕細琢的拔步床,便占了小半間屋子。幾層鵝黃柳綠的輕紗帳幔朦朧垂下,散發著幽幽的香氣。
薛家寶琴姑娘,還是很受爹娘寵愛的。可惜,那都是從前的事了。如今她父母雙亡,與一個哥哥相依為命。還有一個堂兄名叫薛蟠,一個堂姐名叫薛寶釵,已經離開這裡,全家上京城去了……等等,薛寶釵?這個名字,好生熟悉啊!
還沒等薛寶琴回想起與薛寶釵這個名字有關的記憶來,門口流光溢彩的水晶簾子被掀起,一個身穿青色比甲和寶藍色棉裙,姿容平淡的小丫鬟走了進來。那是她的丫鬟小螺,已經伺候了她兩年了。
小螺頭上挽著簡單的雙丫髻,係著紅色頭繩,淡淡的眉毛微微蹙起,說道:“姑娘,梅家夫人來了,看起來,來者不善呢……”
梅家夫人?寶琴在記憶裡搜索著有關這個梅家的事,逐漸想起,那是她從小定親的人家。原本身為商戶人家的薛家是沒有資格與翰林梅家結親的,但是因為薛太太,也就是寶琴的母親在世時曾經無意中救了梅家的老太太一命。為表感激之情,由梅家老太太做主,將薛寶琴許給了他們家的嫡子。可是,自從薛家老爺和太太雙雙身亡,家業逐漸凋零,且去年梅家老太太又逝世之後,梅家便漸漸表露出了悔婚的意思來了。不久前梅家夫人到金陵來祭祖,曾經在郊外撞見了薛家兄妹一次。當時兩家人相會的場麵很不愉快,回到家裡來,薛寶琴還痛哭了一場。她的哥哥薛蝌,也氣得不行。
很好,你不仁我不義,誰怕誰?
薛寶琴整了整衣裳,站起身來,閒閒的說道:“走吧,咱們出去見客去。”
小螺遲疑著說道:“姑娘不換一身見客的衣裳麼?”
薛寶琴再次走到西邊牆壁上掛著的那一麵鑲寶嵌玉的西洋穿衣鏡前,細細打量自己。因不出門,她隻穿了一件家常半舊的海棠紅對衿絹衫,上麵挑繡著精致的藕荷蝴蝶。下麵係一條秋香色羅裙,素麵淨色,彆無花紋裝飾。一頭烏黑發亮的秀發梳成少女如意髻,插著一支小小的羊脂玉石榴簪子。整支簪子通體瑩白彆無雜色,唯獨在簪子頭那雕琢成石榴形狀的地方,呈現出淡淡的一抹嫣紅。由此可見,這支簪子價值不菲,不是凡物。鏡中少女膚色宛如白雪一般,或者稍嫌沒有血色,但卻更凸顯出一種冰清玉潔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一雙杏仁眼又大又黑,看著你的時候嗎,仿佛能將你的靈魂都吸引進去。眼角微微上挑,為她添了幾分嫵媚的氣質。
薛寶琴,實乃人間難得的絕色也!
一個小小的梅家就敢給她臉色看,嫌棄她薛家敗落。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待到他日,安知她不會展翅飛起,飛到他們隻能仰望的地方?
薛寶琴翹起形狀優美的唇角微微笑了:“不必換衣服了,又不是什麼要緊的客人。”說著,邁開步伐,不緊不慢的走了出去。小螺隻得趕緊跟上去,心裡說道,那可是姑娘你未來的婆家啊,這都不算是要緊的客人,什麼才算是要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