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溫心中茫然,她自詡對自己了若指掌,冷血、寡情、薄意,她都能欣然往自己身上套用。
因為死過一次,所以她心中隻要一個念頭——活下去。
她隻想活下去。
不管怎樣活著,平淡也好,危險也好,被利用也好,甚至是卑鄙的活下去。
怎樣都好。
但這一刻,她不認識自己了。
好像,也不是怎樣活著都行,至少她的活不能是數百人的死換來的。
不是因為她有多高尚,而是,她死過一次,知道對生的渴望。
她是人,她有對生的渴望。
可他們和她一樣,也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同樣對生充滿渴望。
雖然他們的思想隔斷了數千年的時光,但現在,處在同一時空的他們,心跳在以一種同樣的頻率震動著。
他們都活著,誰都不想死。
這個道理,她不是不明白,隻是下意識去忽略。
而此刻,他們身上的傷叫她心底積壓已久的火苗重新燃了起來。
她自私,她貪婪。
但她也有一點點的良善。
雨水澆在她身上,從身到心澆了個透徹。
攥著韁繩的手指越發青白,她定定的頓住。
“縣令,你先走,我等攔住。”
“縣令,左邊有林,您快去。”
“縣令,彆管我們。”
“縣令——”
“縣令……”
……無數聲音從四方圍繞著她響起,其中摻雜著痛呼,擔憂,怒吼,以及憋悶的唾罵。
梁溫本來已經踏上左邊的路了,但她去了,身後的人便都沒了。
她看向狹窄的右方,若是一直不變道,往上走就是關山。
賭一把。
贏了,她們都活。
輸了,她死。
但她賭,她不會輸。
居然被逼到這個份上,梁溫在心底諷刺自己。
她調轉馬頭,兩條路中間是個小坡,能拖得一時半刻。
她也顧不上危險,雙腿夾著馬腹,手中拿著半截箭矢,一下紮進馬身。
悲淒的嘶鳴聲響徹天地,她抱緊馬脖,手中緊緊攥著韁繩,從牛青他們的圍護中衝出,越過小土坡,向著關山奔去。
“你們不是衝我來的嗎?來啊——”
呼嘯的風將她的話傳來,她猜的果然不錯。
黑衣人沒再傷人性命,隻是將人打落在地,搶奪他們的馬匹,追了上去。
關山上綠林密布,梁溫沒走開出來土路,而是一頭紮進枯枝敗葉,枝椏橫生的林中。
過了一開始的亢奮勁,馬兒的疲態就顯露出來,雖然在梁溫的驅策下還是儘力狂奔,但速度卻慢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