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喘口氣,過於謹慎小心的態度,讓讓有種長途跋涉的錯覺。
誤以為自己已走出很遠。
向上張望的魏崢於是得見這樣一幕——
駐足的女子搖搖晃晃站住腳,在一望無際的蒼山白空之下臨山腰眺望,纖長高挑的身形在魏崢眼底凝成一幅蒼茫遼闊的青煙般的畫卷。
許是瞧不清魏寧具體相貌。
神骨氣韻,她的一舉一動,在魏崢心底,出乎意料契合成一個人形。
是他鑽心刻骨、思念良久的亡妻。
魏崢一時百感交集,怔怔瞧她。
魏寧不知他所想,但某個刹那,卻與魏崢怔然凝望的模樣不期而遇,冷麵凜然的錦衣衛麵色沉靜,一身官服遠遠端望她。
她心肝驚得一顫,眼前一花心間一陣驚悸。
她回神,緩過天旋地帶來的轉頭暈眼花後,方知自己一時不察,自半山腰跌了下去。
魏寧眼簾微闔,心中哀嚎一聲。
魏崢誤我!
後山不算陡峭,但前些時日陰雪連綿,霏霏不斷,連日不斷放晴,又人跡罕至,青石砌成的小道上積雪將融未融,正是濕滑之時。
也是事故多發之地。
魏寧跌跤並非像墜下斷崖,與深不見底的失重後陡然粉身碎骨的感覺不同,她更像是一路滾下去。
滾得跌跌撞撞,痛意也斷斷續續,抽絲連綿。
她儘全力去抓四周的灌叢,企圖固定身形,阻擋滾落的趨勢,奈何四處儘是冰涼濕滑的雪塊,灌叢枝乾滑不溜手。
魏崢眼底含著淡淡的驚愕。
眼睜睜瞧著,魏寧跌進雪叢,消失不見。
他頓時顧不上其他,折身回了後山。
行動間步伐倉促,走得極快,跨過後山青石小道上的枯枝碎石,搜尋得卻極為細致,一處處翻去。
每一處乾草灌木都被撥開。
直到他在半腰小葉長青灌木後,撩開一簇抖開積雪,與狼狽不堪、發髻淩亂,眼神卻異常明亮的魏寧對上視線。
魏寧清理乾淨捂著側臉,頗為費力地抬眼,背著光看清了魏崢目光。
她心底藏著淡淡的嫌棄、畏懼和些微感激,心裡想:來得可真快!
嘴上卻緩緩道:“魏大人。”
魏崢望著魏寧,神色頗為動容,卻並未伸手扶她。
問了句:“傷到哪了?”
魏崢上上下下打量她,眼前的魏寧仍舊一身素衣,是件不同上午的天青色藍染襦裙,乾乾淨淨時溫柔嫻靜的顏色也留在了身上。
如今沾了汙跡,臟的臟,破的破,人也落魄得可憐。
脖子上的錦帶不翼而飛,受到拉扯的傷口崩了開,濺出的血在魏寧臉上,凝出一處暗紅的斑跡。
——神似一尊染血的琉璃瓷。
魏寧摘掉發絲上的枯葉,垂著眼睛輕聲道:“跌下來的地方不陡,隻是沒反應過來,落地時腳磕了一下。”
腳是不疼,疼的另有它處。
今早她脊背上的踹傷並未上藥,現今一頓一頓的疼。
魏寧麵色如常,淡笑道:“大人來得及時,再晚些,我緩過來,便下去了。”
她可真希望,魏崢不來,或來得不是他。
覺得魏寧這副模樣淒慘可憐,魏崢良心大發蹲下來,難得解釋一句:“一刻鐘更早前,我來了後山,當時並未見你,我下山後便得見如此場景。”一刻鐘後他在山下,目睹她跌下山去。
他當即上山撈她,期間也沒見魏寧自力更生。
魏崢聲音平淡陳述事實,聽到魏寧耳中卻是在諷刺她。
魏寧假笑,斟酌道:“大人也來了後山?”
魏崢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來撈人。”
問得魏崢一刻鐘前,答得卻是現在此刻。
“你為何來後山?”
這裡可不是女眷上香禮佛的寶殿。
魏寧皮笑肉不笑了一下,假兮兮道:“民女思夫心切,來後山緬懷故人。”
說得甚是真情實感,魏寧心道,肯定不能直言是來躲他,挑挑揀揀拉出自己亡夫做了擋箭牌。
魏崢不知接受沒接受,隻默了半晌。
兩人之間氣氛漸漸走向微妙。
魏崢從腰間抽出一張素白帕子,墊在魏寧腳踝位置,白皙有力的手指敲敲打打,上下查驗了一番傷勢。
魏寧稀奇地打量他。
怪道:錦衣衛指揮使還會給普通民女看傷?
“腳腕腫了,但並未傷到骨頭,回去擦些跌打損傷的藥酒,養上一段時日就好。”
魏崢收回手,站起身,墊過手的帕子則留給了魏寧。他嗓音一如以往的平淡冷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