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逃！”
那道聲音又響了起來，洛綾這回反應了過來，立即轉身遠離那男孩，卻發現他不知何時已來到了她的麵前。
他不是小不點，不是牧沉書。
洛綾很確定，她往後退了一步，看著男孩抬起一隻手，手中幻化出一柄古怪的劍，劍身通體血紅，其上卻纏繞著黑金兩色的煙霧。
他將那把劍拖在地上，地麵鋪滿竹葉，劍尖於是在竹葉之上劃出一段刺眼的血痕。
血水繼續沿著台階往下淌落，洛綾抬起頭，猛然發現竹屋那段並不長的走廊之上，堆著層層疊疊的屍體……
太多的屍體已令她分不清那是屬於人類還是靈獸的了。
她劇烈顫抖著，忍不住捂住了嘴，雙腿也麻木地站立著。
她不是不想逃，而是逃不了了，她身上沒有什麼靈氣，使不出移動的術法，而男孩一瞬就能來到她的身前，她要往哪裡逃？
醜醜懼怕地躲在她的懷中，瑟瑟發抖著。
“小不點，那些人不是你殺的對不對？”
“什麼？”男孩竟然歪著頭，張開了始終沉默的唇。
“那些人不是你殺的對不對，不是你……”
洛綾抱著雙臂，話音嘶啞無比。
男孩的手指敲了敲劍柄，忽的抬眸一笑：“我以為，你要問我，那些人夠不夠呢？”
“夠，夠不夠？”
他飛掠過她身邊，猛然側目，“答案是還不夠——”
劍光即將落下，將她懷中的醜醜頃刻擊飛，小兔子落在走廊梁柱下，瞬間失去了意識。
洛綾抬頭看著那即將毀滅自己的劍刃，結束了嗎？或許選擇隻讓元念離體是正確的，至少這樣，她還不至於完全死在這裡。
“噹——”
數道金光將劍刃震開，洛綾倒在了地上，她轉頭，看到玄照不知何時出現，她將她一把扶起，“我們走。”
“還有醜醜……”
“來不及了！”
不容洛綾多問，玄照的術法便將她帶離了竹屋，那男孩沒有追上來，一道金光攔住了他的去路。
直到遠離竹林後，洛綾才問道：“有人在幫我們斷後嗎？是誰？”
“是……”玄照身形搖晃，“牧姐姐。”
洛綾怔然，牧沉書的母親，她雙唇翕動了下，“沒事的，虛漓說她很厲害，應當不至於，再說了，她是小不點的母親，她……”
“虛漓死了。”
腦袋轟的一聲，霎時炸開了。
洛綾有些聽不清玄照的聲音，但她顯然還在說話，雖然她已經聽不太清她說了些什麼。
直到玄照將她帶到一處僻靜的秘境，四周隻剩空無的黑暗。
玄照說道：“這裡是我的劍中界，暫時算安全。”
“玄照，告訴我……虛漓是被小不點殺死的嗎？”
洛綾癱倒在地上，忽的抬頭看著她，語氣聽不出是悲是喜。
玄照伸出幻出一盞燈，緩緩將燈盞放置在地麵上，她坐在了她的身畔，淡淡地道：“是的，竹屋中的那些人都是小主人殺的。”
“發生了什麼？”
這樣的真相，是洛綾無論如何都設想不到的，她整日擔憂宿龍澗會被魔邪入侵，整日擔心入口的防守不夠牢靠，整日擔心等到魔邪入侵要如何保護小不點……
結果，殺死所有人的魔邪，是那個她心心念念的小不點。
玄照垂下雙眸，“那日，小主人回到宿龍澗，不知為何與二位主人大吵了一架，獨自跑到山下的池邊玩耍，等我去山下找他回來時，他就這樣了，若不是虛漓，我差點死在他的劍下——”
她將雙膝緊緊抱起，低聲囁嚅道：“虛漓是為了我死的。”
洛綾抬手想要安撫她，手卻懸在半空中。
虛漓死了，他還是死了，什麼都沒有改變。
可她又以為自己能改變什麼？依靠言語便能改變他？在他心中宿龍澗就是他的全部，他不僅會為了二位主人而死，他還會為了宿龍澗的每個人而死——宿龍澗的結局注定是毀滅，因此他的結局也隻能是毀滅。
玄照忽然抬起了頭，她拭了拭眼角的淚水，“小綾兒，你留在這裡，我得回去了。”
“若有人能攔得住小不點，他也不至於殺了那麼多人，你現在回去隻是送死！”
洛綾緊咬著瑟瑟的後牙。
“我知道，牧姐姐讓我帶你離開，逃得越遠越好，可我不能真的什麼都不做，我的主人，牧姐姐，還有喪失心智的小主人，他們都還在宿龍澗，我不能拋下他們不管。”
她起身要走，洛綾卻攥住了她的手腕。
玄照話音冰冷：“鬆手。”
“我……”洛綾緩緩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回去。”
玄照眸中閃過一絲驚異。
*
宿龍澗沒有洛綾在幻陣中所見的笑麵佛陀，沒有山棱傾塌，沒有舉目紅光，它像往常一樣幽靜美麗，除了那迎麵而來的清風中夾雜的，濃烈血腥氣味……
“我隻是回來找醜醜的，等找到它我就離開。”
洛綾忍不住再次掩住了鼻息，胃裡翻江倒海，她這輩子加上輩子也沒見過這樣的陣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