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綾雖素來脫線，可遇上正事，腦子還是轉得很靈光。
她很快悟出了夢黎居士話中深意，“您的意思是，那位劍宗令劍仙大人到上界來，正是為了讓他被仙使叫去？”
“沒錯。”
居士頷首，“小丫頭，你與小沉書也才認識了不到一年吧?”
洛綾愣愣地點頭。
“你還不夠了解他。”夢黎居士斬釘截鐵地道。
“我不夠了解他？”
洛綾欲要分辯，她與他朝夕相伴，哪裡不了解他了？
她知道他的脾性、口味、愛好，連他睡覺喜歡睡朝門那頭還是不朝門那頭都清楚，甚至還回到過去認識了幼時的他，哪裡不算了解了？
可最終，她隻是心虛地撓了撓頭，若她真的了解他的話，也不至於對當前發生的事情一頭霧水……
“小沉書跟他在肅風門的那些師兄師弟不同，或者說，跟大部分的修士都不同。”
洛綾不解道：“不同在哪兒？”
“望塵莫及。”夢黎居士笑了笑，“隻這四個字，大部分修士，包括仙人，都對他望塵莫及。”
洛綾頓了下，又疑惑道：“可仙庭不是還有其他劍仙，也有其他職銜更高的仙人嗎？”
她知道牧沉書很厲害，在書中也有所提及，可她從未直觀地感受過這一點。
“可誰又有他的年歲呢？”
“什麼？”
“他的壽元，隻有一千歲出頭這麼點。”夢黎居士掰著手指數道，“而我，光是飛升便用了上萬年，久到我已經不大記得自己真實的壽元了，可我這樣的仙人，在仙庭中比比皆是，連那九大仙使，也沒一個能在這般年輕的歲數飛升成仙——”
老者目光炯炯，“不僅如此，他手中還有令仙使們忌憚的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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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劍意，當初飛升冊封仙位時，星樞將樸古劍意交與了他，那時沒一個仙人認為他能掌控那樣可怖的上古劍意，可他做到了，從今以後，可怖的便不是劍意，而變成了他自己。”
聽到老者的一番話語，洛綾心中慢慢生出了不安之感。
“如今早有傳言，太微星樞召集九大仙使，要為這無主的真仙界擇選出一位帝尊，一旦帝尊問世，不僅將統禦整個真仙界，還會成為五洲六界的至高神明，你應當明白這其中的意味吧？”
洛綾緩緩點頭，“那些仙使都想成為統禦萬物的帝尊，故此，都想拉攏牧沉書？”
“正是如此。”夢黎居士幽幽一歎，“那孩子向來聰明，為了躲避仙使之間的爭鬥，很少往上界來，可……他不爭，他師父要爭，肅風門也要爭，哪個名門正派，不願要這樣的從龍之功呢？”
洛綾抿著唇道：“既有從龍之功，也難免會惹上逆龍之禍。”
“梅穀劍宗自然是有考量的，即便是老夫我，也願意相信，能得到月海劍仙擁護之人，才有資格成為這真仙界的帝尊。”
“這對他不公平。”洛綾冷不丁地說道，老者一怔，卻見少女雙目沉沉，“他不該為了師尊，也不該為了肅風門，卷入這些他所厭棄的爾虞我詐當中。”
聽到她的回答，夢黎居士眼中浮上淡淡的笑意，“這也正是我想說的。”
“什麼？”洛綾一怔。
“我為何會與那孩子成為好友，是因為我見過他的無畏無懼，真樸善良，我希望他秉持這樣的信念，能從這裹纏的泥灘中掙紮而出……”
“可，您為何不親口告訴他？”
洛綾心中奇怪。
夢黎居士歎道：“我這樣沒名沒姓的小神仙，還與他多年未見，跟他說這些話反倒是僭越了，更何況——”
“什麼？”
“更何況如今你這小丫頭才是他最在意的人，你的話比我有分量得多，不是嗎？”
夢黎居士笑吟吟地望向白衣少女，洛綾眨巴眨巴眼，指了指自己，“我？您彆開玩笑了。”
夢黎居士拂袖一揮，“罷了，不說了，你把茶糕吃完吧，這魚兒你若喜歡也可帶回凡間去。”
洛綾趕忙道謝，卻見夢黎居士起身，笑道：“不過這回你可彆又讓小沉書給你燒了吃，這魚稀罕，至少彆吃這麼快。”
洛綾臉頰騰地紅成了熟蝦。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
洛綾在夢黎府邸呆了約一個時辰，終於等到牧沉書回來，看他神色如常，洛綾卻憋了滿肚子的話，準備回去時說。
二人與夢黎居士告彆後，禦劍離開上界，洛綾一直沒說話，心中思緒萬千，看著牧沉書如月的側臉，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怎麼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她沒開口，牧沉書倒坦然發問了。
正好，洛綾深吸一口氣，道：“劍仙大人，我不允許你出賣自己的靈魂！”
牧沉書眯起眼，“什麼？”
“你若是不願意卷入那些紛爭，便不能因為你師父和肅風門的緣故，就輕易妥協，你這樣容易惹禍上身，也違背了自己遺世獨立的意願。”
牧沉書思忖片刻，問道：“是夢黎居士與你說的這些吧？”
“是我自己想跟你說的。”洛綾定定望著他。
牧沉書莞爾道：“可你有沒有想過，我若是不與那些仙使合作，在上界會寸步難行，也會令師父和掌門失望，得罪的將不止一個人。”
洛綾想了想，忽然從後抱住他如束的腰肢，道：“沒關係。”
“怎麼沒關係？”
“我還在。”
她用並不大的聲量，說出了沉甸甸的一句話。
少年輕顫，任由雲霧拂麵，在此之前翻湧的心緒，終於在這一刻漸漸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