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北顧躺在經過精心鋪設的婚床上,眼皮一直在打架,好幾次都快睡著了,卻被對麵的屏風後傳出的水聲給驚醒。
每到這時候,她就無比希望自己能有當初的修為,至少能好幾天不眠不休也不會感到疲倦,入定後能抵擋不少外界的聲音的困擾。
不知什麼時候,水聲沒了。蘇北顧睡得迷迷糊糊之際,察覺到有人靠近,她機警地睜開眼,猛地對上覃如意的雙眸,頭腦瞬間清醒。
“阿覃姐姐洗完澡了?”
“嗯,舒服多了。”覃如意轉身坐在床沿處,用巾帕擦著被水打濕的發梢。
她隻穿著一件單薄的裡衣,燭光之下還能看見抹肚的係帶。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過於輕浮猥瑣,蘇北顧不動聲色地收回了目光,一遍遍地在心底念《清靜經》。
覃如意擦完發梢,便鑽上了床。蘇北顧下意識往裡麵挪,好給她多留一點位置。
覃如意麵向蘇北顧側躺下來,全然沒有跟不熟的人同床共枕的緊張,眉眼彎彎的,一副輕鬆自在的模樣:“北顧,謝謝你,有你在真令人安心。”
蘇北顧心想:你是安心了,我卻不自在。
忽然,外頭傳來了淅淅瀝瀝的雨聲,一開始雨聲並不密集,嘀嗒、嘀嗒地敲打了屋頂的瓦片,沒一會兒,雨打屋瓦的聲音密集了起來。
“白天天氣還好好的,怎麼突然下這麼大的雨?”覃如意嘀咕,“還好是夜晚才下的雨。”
“嗯。”蘇北顧應了聲。
突然,窗外一道亮如白晝的光閃過,下一秒便有轟隆的雷鳴響起。
覃如意還在想自己要不要借著這次的打雷,塑造一下自己害怕打雷的嬌弱人設,結果就這麼恍神的功夫,她發現蘇北顧緊緊地閉著眼、抿著唇,身體緊繃得脖子的青筋儘顯。
蘇北顧在她的麵前向來是清高澹泊、與世無爭的謫仙模樣,眼下卻展露出了完全陌生的一麵。
“北顧?”覃如意試探地向蘇北顧伸出手。
又是一道雷鳴,蘇北顧本就蒼白的臉色顯得更加沒有血色,她就像是被勾起了心底的夢魘,一直掙紮卻無法掙脫。
“北顧!”覃如意握著蘇北顧的手,又喚了一聲。
蘇北顧悶哼了聲,勉強睜開眼。
雖然她知道外頭響起的不是九天神雷,可她前世就是命喪九天神雷之下,每次有雷聲響起,她都不可避免地浮現當時被九天神雷轟得魂飛魄散的痛苦記憶。
那是一種肉身被一點點灼燒,神魂沒有一處能躲避雷擊撕裂,在她的苦苦掙紮之下,依舊被無限黑暗拽入深淵的,要命的感覺。
她本來快忘了自己的一縷元神是如何逃出生天的,可是每當雷聲響起,那種危機感總會灌注她全身。
為此她特意在道觀的房中設下能阻絕雷聲的【隔音陣】,每逢雷雨天,便會開啟【隔音陣】,再以清修不希望彆人打擾之名窩在房中,一待就是幾天。
她不常回蘇家,這次也打算參加完蘇南城的婚禮便回去,故而並未在蘇家設陣,沒想到這雷聲會來得如此突然。
“你流了很多汗。”覃如意撐起上半身,用手替她抹掉額頭沁出的冷汗。
“有點、有點熱。”蘇北顧努力去壓製內心的恐懼,咬牙切齒地說。
覃如意心說,這可不是怕熱的表現。
蘇北顧是在打雷之後才有如此異常的表現,覃如意心知她必然是害怕打雷。
每個人都會有害怕的東西,但在覃如意的認知裡,蘇北顧一直都是無所畏懼的,除了修行,她從不會把什麼放進心底。
沒想到她竟然害怕打雷。
這個新發現讓覃如意感覺新鮮的同時,又覺得蘇北顧是個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覃如意沒有拆穿蘇北顧,而是順著她的話道:“很熱的話,還是把衣服稍微脫少一些吧,哪有人睡覺穿這麼多的!”
蘇北顧:“……”
在過來陪覃如意之前,她特意回自己的屋沐浴,換回了她認為穿著很舒適的道袍。
哪怕是跟覃如意同床共枕,她也沒想過脫掉這件道袍。但興許是外頭的雷聲並不頻繁,她得以有片刻的喘息;又興許是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從善如流地解下了道袍。
她一邊脫道袍一邊想:“我不能如此被動。不過是凡間普通的雷,哪有九天神雷那般威力?我怕什麼?對了,得趕緊補一個陣……”
想到這裡,她又跑下床,尋找作為“陣眼”的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