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一個在朝中毫無根基,又無功名在身的小官是如何得到轉運使的青睞的?
蘇北顧隱約猜到什麼,但並沒有往細了想,畢竟蘇南城是如何攀附上轉運使的,都跟她沒關係。
當了監茶稅的監當官後,蘇南城無需再像從前那樣三天兩頭就跑到各地去巡視,也不用擔心像他爹那樣,說不準哪天就在巡視的路上遇到了反賊,慘遭殺害。
安全得到了保證不說,跟稅務相關的官職往往也代表油水多,尤其是建州的茶稅,那更是肥的流油的好差事。——眾所周知,建州是貢茶的主產地,其中有著名的官茶茶場——北苑茶焙,這兒所產的“片茶”一斤得十八貫錢,精品茶則要四十貫。
對福建轉運使來說,能讓他的政績更亮眼的就是茶稅了,故而他十分重視茶務,蘇南城被他放到了這個位置上,若是乾得好,將來肯定官運亨通。
一股春風得意的氣息躍然紙上。
蘇北顧輕笑了聲,道:“原來如此,那這算是雙喜臨門了。”
“哪有什麼雙喜臨門?”盧氏還氣得很。
“兄長升官又成家,這不是雙喜臨門嗎?”
蘇北顧知道盧氏為什麼生氣,——她並不是不高興蘇南城升官,她隻是不高興蘇南城沒有提早告訴她升官的事,讓身為母親的她失了麵子。
盧氏一噎,望著一臉淡然的女兒,好會兒才歎了口氣:“你這反應險些讓為娘的認為這不算什麼大事。你也太淡定了。”
“這本就不是什麼大事,娘隻要往好裡想……首先是兄長升官了,其次兄長與嫂子的婚禮也順利完成了,雖說眼下村裡還有些人有非議,可隻要他們知道了兄長升官之事,這些非議都會消失的。”
蘇北顧並非真的替蘇南城高興,隻是不管她高興不高興,這事都已經有定論,她跟盧氏無仇無怨,自然不會說些掃興的話。
盧氏被她這麼一開導,怒氣也消了不少,隻是心頭仍舊有些憂慮:“這事要如何跟新婦說?”
蘇南城對自己逃婚的行為也有一套冠冕堂皇的說辭,他說這任命文書是他出發前兩日才下達的。他本想與家人分享這則喜訊,再考慮帶著母親到建州生活的事情。可他的上峰催得緊,還囑咐他要低調行事,免得在上任途中出了什麼意外,為此他才選擇瞞著家人悄悄啟程。
“什麼‘任職文書是前兩天才下發的’,騙鬼呢!”盧氏怒氣衝衝地想。
哪怕任職文書真是前兩天才下發的,朝廷也必定會給一兩個月的時間,讓他跟代理的【巡轄馬遞鋪官】交接工作、去建州安置。不會這頭下了任職文書,那頭就催著赴任。
他全程沒提到未過門的覃如意,可見他是鐵了心要逃婚的,興許是擔心覃家知道他升官後更加不願退婚,乾脆連她這個當娘的都瞞了。
這也是盧氏剛看信時極為生氣的原因。
連盧氏都能想明白的事,要如何瞞過覃家人?盧氏知道按照蘇南城的說辭,必然無法讓覃家人相信。
升了官還是一點擔當都沒有,把這爛攤子扔給家人替他處理,他也好意思提自己升官的事。
蘇北顧道:“如實說吧!婚禮都結束了,他們二人已經是名義上的夫妻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哪怕覃家有所怨言,也不會拿我們家怎麼樣的。況且嫂子賢惠,受再大的委屈,她也不會怪兄長的。”
她說得越是“囂張”,盧氏便越是心虛,仿佛覃如意已經嫁入蘇家,蘇南城的升官也給了她們蘇家倚仗,從而不把覃家放在眼裡了,才會有覃家也奈何不得我們的囂張氣焰。
“那哪能啊,真這麼說,兩家不得反目成仇?”盧氏反駁,“還是得先安撫新婦,隻要新婦沒有怨言,說不準還能幫著勸一勸親家那邊。”
蘇北顧沒有異議。實際上她是故意這麼引導盧氏的,畢竟她不日便要回道觀,屆時蘇南城又不在家從中斡旋,盧氏與覃如意說不準會因此而生出矛盾。
矛盾無法調節,便會演變成婆媳大戰。以覃如意那受氣包性子,隻怕要被盧氏一頓磋磨。
隻有讓盧氏覺得愧對覃如意,她才不會拿婆婆的身份來壓覃如意,才會給對方一絲尊重。
經過這兩日的相處,她發現覃如意也不是那種得寸進尺的人,盧氏尊重她,她也必然會好好待盧氏。
盧氏不知蘇北顧心中所想,她對女兒說道:“北顧,還好有你在,若是家裡隻有娘一個人,娘必然沒法處理。不若你再在家多待幾日,等這事處理好了,再回道觀?”
蘇北顧:“……”
不是,你們婆媳的事情你們自己處理就行,為何非得要我代替蘇南城充當斡旋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