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北顧從正屋後的空地出來走到前堂時看見偏廳“棉花山”那兒圍坐了好幾個婦人,其中就有陳阿虎的妻女。
棉花雖然采摘了,但還不可以直接使用它需要經過數日的晾曬然後靠人力分去夾雜在棉絮裡的碎屑和棉籽。這是一項枯燥複雜的工序,一個人一天往往隻能“淨棉”一斤效率十分低下。
蘇北顧忽然想起了修仙界的軋棉機那是一種不需要人手剝離棉籽與棉花的機器,小型的軋棉機一天能“淨棉”五十斤左右而那些大工坊的大軋棉機能“淨棉”更多。
恰好蘇北顧的師娘就是煉器宗師,她也會做軋棉機蘇北顧雖然沒有正兒八經地做過軋棉機,但依稀記得如何製作。
這種軋棉機製作起來並不麻煩,畫了圖紙後要求鐵匠和木匠按照她的要求來製作零件,她再組裝就成。
花了一天時間確定記憶中的軋棉機結構,再畫好圖紙蘇北顧便準備出門找人。然而她還沒走出家門,便撞上了從外頭回來的覃如意。
“北顧打算出門?”覃如意問道。
“嗯,準備去找鐵匠和木匠幫忙打造一些零件。”蘇北顧沒有避著覃如意“我看大家用手來軋棉太辛苦了,而且效率低下準備做一台軋棉機用機器來分擔她們的工作。”
正值農忙時期佃戶家的女眷還得抽空來“淨棉”這一來耽誤農時二來也有壓榨佃戶的嫌疑倒不如用軋棉機來解放勞動力同時還能提高軋棉效率。
覃如意聽著覺得很是新奇,興致勃勃地問:“軋棉機?做好了我能瞧瞧嗎?”
見她容光煥發、神采飛揚的模樣,蘇北顧嘴角不自覺往上翹,噙笑道:“自然是可以的,而且說不準還得請你幫忙組裝。”
“既然這軋棉機是北顧想出來的,那可不能讓人摘了桃子。”
軋棉機還未成型,覃如意便已經考慮到了如何維護蘇北顧的利益,禁止軋棉機的製作方法外傳上麵去。
若蘇北顧的軋棉機真這麼好使,那替她打造零件的鐵匠、木匠必然知道如何製作軋棉機,屆時對方效仿蘇北顧製作軋棉機,再賣給彆人,那賺錢的可就是他們了!
而且為何棉花的禦寒效果如此好,還能做棉布,種植的人卻這麼少呢?主要還是因為棉花種起來容易,加工卻難。僅僅是“淨棉”這一步便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這使得棉花的價格被抬得很高,普通人都舍不得買。
還有現如今很多紡織機的結構原理都是以蠶絲、麻等常見的原料為基礎的,棉花雖然也能紡織,但卻沒有很好的機械。
棉花是從崖州、嶺南那一帶往北推廣種植的,那邊也有紡織棉布的紡車,但卻不是很便利。比起去紡棉,百姓更擅長和習慣紡絲,這也是間接導致百姓不重視棉花的緣故。
如果有了軋棉機,百姓不再認為“淨棉”是一件勞心勞神的事情,那麼必然是願意去種植更多棉花的,屆時對軋棉機的需求也會越來越多……
覃如意在這一瞬間已經想到了很遠以後的事情,她越想越覺得蘇北顧是個天才,竟然還能想出如此巧妙的機械來。
蘇北顧解釋:“這軋棉機不是我所創,我也是跟彆人學的。而且軋棉機製作起來並不難,很容易就能摸清楚它的構造,被大肆效仿製造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這不重要。”覃如意道,“你把你畫的圖分成幾份,分彆去找幾個鐵匠,讓他們打造出部分零件,如此一來,他們就算知道一兩個零件,短時間內也沒法掌握軋棉機的製造方法。至於木製部分,你忘了我是做什麼的?”
蘇北顧反應過來:“阿覃姐姐想找覃伯父幫忙?”
“我也會木工的呀!”覃如意覺得自己被看輕了,嘟著嘴表達自己的不滿。
蘇北顧眸光閃了閃,正色道:“阿覃姐姐,我知道你會木工,但這事還是交給覃伯父吧!你堅持與蘇南城和離一事,想必他如今還是有些介懷的,你可以借此事來緩和與他的關係……”
雖然覃如意從來沒有在蘇北顧和盧雪歡麵前提過覃家的事,但每次她從覃家回來,情緒都有些低落,蘇北顧用腳指頭想都能想到應該是父女之間出現了嫌隙。
“讓你費心了,不過他不一定願意幫忙。”覃如意道。
“我不是讓他無償幫忙。”蘇北顧頓了下,“應該說,我準備將軋棉機全權交給他去打造。”
覃如意詫異,蘇北顧說交給覃家全權負責製造軋棉機,無異於將賺錢的方法拱手送給了覃家。
“你——”覃如意欲言又止,對上蘇北顧清明而堅定的眼神,她明白了:蘇北顧不是不清楚這個決定背後的含義,可她依舊這麼做了,可見一來她確實不在意軋棉機帶來的巨大利潤,二來她是真心想讓覃如意借此機會修補父女關係的。
最終,覃如意笑著掐了蘇北顧的臉蛋一把,似嗔非嗔地道:“傻北顧。”
看著白皙的臉蛋被掐得有些紅,覃如意這個“罪魁禍首”反倒心疼了起來,又揉了揉,想要將那抹紅暈給勻開一些。
蘇北顧抬手抓住在自己臉上作怪的手,道:“阿覃姐姐,再揉就腫了。”
覃如意哼了哼,嘀咕道:“腫了好,本想把你養胖一些,卻怎麼都養不胖,腫了正好能讓臉蛋看起來鼓一些。”
蘇北顧哭笑不得,道:“那另一邊也得揉一揉,否則隻腫半邊看起來不勻稱。”
覃如意見她偏了另外半邊臉過來,心跳不知怎的,快得沒法控製。也不知道她這半張臉有什麼魔力,讓人忍不住想湊上去親上一親。
這時,鄰居梁大嬸經過,覃如意就跟被人捉奸在床的情人一般,驚得縮回了被蘇北顧抓著的手,又往後退了小半步,拉開與蘇北顧的距離,再下意識低下頭,躲避彆人的目光。
“蘇道長、覃娘子,你們怎麼在門口站著?”梁大嬸問。
蘇北顧神色並無異常,很是坦然地回道:“哦,我們準備出門走一走。”
習慣了她們飯後會出來散步消食的梁大嬸並無疑慮,她高興地上前給蘇北顧道謝,說端午那會兒向蘇家買的“桃符”很管用,她丈夫蘇茂原本有些風濕的毛病,發作起來疼得壓根沒法下床;而她夜裡淺眠,常常屋內外的一點異響都能讓她從睡夢中驚醒。
可自從掛了那桃符後,近兩個月,蘇茂的風濕病沒有發作過,她每晚都睡得很香,精神一日比一日好。
她將這些好的變化都歸功與蘇北顧的“瑞獸”桃符了。
蘇北顧:“……”
蘇北顧覺得大概率是他們的心理作用,他們堅信她的桃符管用,於是睡覺的時候便能感到安心,從而睡眠質量大大提升。至於蘇茂,想必也是休息好,減緩了風濕發作。
感謝完蘇北顧,梁大嬸又拉著覃如意的手道:“要不是覃娘子的手巧,這桃符也沒法發揮它原本的作用呀!”
第一次有外人如此親昵地拉著覃如意這雙為無數棺材繪畫過的手,她感到不自在的同時又有些歡喜,無論是腦子還是身體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隻能懵懂地應道:“梁大嬸客氣了。”
“梁大嬸,我娘在家,是否需要幫你喊她出來?”蘇北顧問。
“哦不用了,我隻是路過,改天有空了再找她嘮嗑。”梁大嬸擺擺手,正要離去,又道,“你們有空也可以來梁嬸家坐一坐。”
蘇北顧微微一笑:“下次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