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覃家回來天色仍有些早,蘇北顧與覃如意便順道去看看田裡的情況。
此時田間有不少農戶都在熱火朝天地收割晚稻,一塊田裡至少有三個人在乾活一個人彎腰割稻另一個人在後頭將割下來的稻攏成一束,用乾稻草將之捆起來剩下一個人則將捆好的稻穀挑到田邊進行初步脫粒。
具體的脫粒方法是將稻穀攤開在堅硬的地上用連耞擊打稻穀,使穀粒從稻草上脫落。
割稻的和收稻的往往會先完成再來幫忙脫粒,等所有的稻穀都脫了粒再將穀粒裝進麻布袋裡運回曬穀的場子晾曬,等稻穀乾了後,再進行第二次脫粒。
收稻也是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的:稻穀收早了,穀粒還未長好;收晚了,有些穀粒會爛在田裡。收割時還得是晴天雨天不方便脫粒,這些穀粒也會被泡壞了。乾活的人少了,要想在半個月內收割十幾畝晚稻那得從天未亮一直乾到天黑,所以陳阿虎家幾乎是全家男女老少一起出動年幼的也得幫忙將割下來的稻草抱到田邊去。
稻草有草屑和蟲子長時間接觸後渾身瘙癢難忍陳阿虎這些乾習慣了農活的糙漢子並不覺得什麼可是他們家那幾個孩子一會兒撓撓脖子一會兒撓撓手臂,一會兒撓撓胸口,抓得入目皆是一片紅痕。
蘇北顧見狀,轉身去草叢中找了幾種草藥,將之放在石槽中敲爛。
“這是什麼?”覃如意問。
“止癢的,而且也有驅蟲的效果。”
那些草藥被砸成爛泥,蘇北顧將之捏成團,給陳家的幾個孩子送去,道:“往身上抹一抹就不癢了。”
陳妻看見她過來了,趁機停下來歇一會兒:“蘇道長,不知道這幾日會不會下雨?”
蘇北顧並不會觀測氣象,不過她能通過周圍的靈氣感知到這一帶的風向和空氣濕度,加上觀測雲霧變化,綜合得知:“未來兩日大抵都是晴天。”
陳妻略有些高興,都是晴天的話,他們家就能趕在這幾天裡把所有稻都收完了。
蘇北顧看陳父幾十歲的人了,還得揮動連耞來脫粒,甚是辛苦,她對覃如意道:“我們回一趟覃家。”
“嗯?”覃如意不解其意,但還是跟著她匆匆回了覃家。
覃倌今日高興,多喝了幾盞酒,這會兒醉醺醺地坐在作坊裡要裝軋棉機,種昇在一旁幫忙,好幾次都幫他糾正了錯誤。
看到去而複返的女兒與蘇北顧,覃倌的酒醒了幾分,道:“廚房裡還有些肉,你們帶回家吃吧!”
覃如意哭笑不得:“爹,我們回來不是為了拿肉的。”
覃倌又問:“那是有事?”
蘇北顧頷首:“覃伯父想不想用一台軋棉機賺兩筆錢?”
“嗯?一台軋棉機怎麼賺兩筆錢?”
蘇北顧拿起軋棉機中負責粘住棉花的帶滿勾刺的滾筒,道:“將這個滾筒改一下,可以拆下這裡麵很多部件,隻要保證這個滾筒能快速旋轉就行了,這將會是一台能快速脫粒的打穀機。”
覃倌打了個酒嗝,腦子順著蘇北顧的話捋順了她的意思後,立馬酒醒了。
覃如意由衷地稱讚:“北顧,你的妙招還真多!”
“立馬改,快!”覃倌興奮地敦促種昇去乾活。
按照蘇北顧提供的思路,覃倌用半天時間就把滾筒改裝好了,他再用同樣的思路將滾筒安裝上去,如此一來,隻要手柄輕輕一轉動,那滾筒就會以更快的速度轉動起來。
不過覃倌覺得用手轉手柄似乎不太方便,種昇也小心翼翼地說道:“若是能把手搖的改成用腳踩的,那是不是一個人就能打穀脫粒了?”
覃倌覺得種昇的腦瓜子偶爾還是很靈活的,笑道:“你說的沒錯!”
於是他將手搖的部件也改了一下,使得以腳踏的形式也能使滾筒轉動。
等他完成後,他就迫不及待地去抓了把水稻回來試,在滾筒的高速旋轉和鐵齒的作用之下,稻穀被鐵齒給扯了下來。雖然無法做到讓每一粒稻穀都能脫落,但比起用連耞拍打的方式,效率高太多了!
“這蘇道長……奇人啊!”覃倌喟歎道。
他帶著打穀機去向蘇北顧交差,蘇北顧則花了五貫錢向他買下了這台打穀機,——覃倌若要對外售賣定然不止這個價,不過是蘇北顧給他提供了思路,他才收少一點罷了。
蘇北顧讓陳阿虎將這台打穀機抬過去用,這下彆說老人了,就連婦孺都能上手打穀。因怕滾筒轉得太快,容易受傷,所以蘇北顧嚴禁孩童靠近,就連大人使用打穀機也得主意彆讓手指碰到那滾筒。
有了打穀機,原本要半個月才能收完的十幾畝水稻,陳阿虎一家隻花了九天。
一群鄉民在陳阿虎打穀時圍著他轉,聽說這打穀機是覃倌打造的之後,鄉民們竟也不覺得吃驚,大概是有軋棉機在前,他們已經習慣了覃倌搗騰出來的農械了。
脫好粒的稻穀隻剩曬乾、舂米、碾米精加工等幾步,就能食用了,蘇北顧有些期待它的效果。
然而在這之前,蘇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擾亂了她的計劃。
……
覃如意從覃家回到蘇家時,便發現廳堂裡坐著一位女道士,她戴著混元巾,比戴著逍遙巾的蘇北顧少了幾分澹泊閒散,而多了幾分莊嚴端肅。
蘇北顧並未坐下,而是站在一旁。
覃如意見狀,心頭跳了跳,知道對方的身份定然不同尋常。
果不其然,女道士開口便是:“我瞧你在家中也未能潛心修煉,那還是回道觀來吧!”
蘇北顧神色未變,隻道:“師父,弟子想在家中修行。”
“可你在家中修行,卻未能守住清規戒律。”
太真觀的禮儀清規中有諸多規定,而其中一條規定是:要“淨口”,不得將符咒術法等神通告知普通人。
偏偏蘇北顧大張旗鼓地施了法,招搖過市,將“淨口”的戒律和太真觀女道低調的行事準則都忘了個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