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時節過去後天氣逐漸變得炎熱,到了六月最熱的時候,王絡秀帶著半歲的女兒回到了浮丘鄉來。
王絡秀生了女兒這事蘇家在二月初就知曉了。王絡秀將有身孕的消息告訴蘇南城後者又告訴家裡的時候,她已經懷胎三月正好過完年後沒多久就生了。
這個孩子的降生讓蘇南城感受到了為人父的喜悅不過她的身份比較尷尬,因為王絡秀還沒能改換身份她依舊是蘇南城的妾,這個女兒自然就是庶出的身份。
同時蘇南城也鬆了口氣,他害怕生的是兒子,這樣一來,他的長子就會成為庶子,以後就算要將王絡秀抬為正室也容易生出很多問題。
若出生的是女兒則無需擔憂了,將來大不了給她一份不菲的嫁妝,也算是對她的彌補了。
王絡秀養好了身子又等孩子沒那麼容易夭折後,才帶著她動身回浮丘鄉。
母女倆回到蘇家的時候正值傍晚田裡雖然仍有不少勞作的身影但大家都忙著搶收早稻哪有空去關注出現在鄉道上的人是誰?因而母女倆低調地進了蘇家並沒有引起什麼人的注意。
“妾王氏見過大娘子。”一身樸素布衣的女子抱著尚在繈褓中的孩子朝盧雪歡行了見麵禮。
盧雪歡看著眼前的女子微微一怔不得不說她兒子的眼光還是不錯的,王絡秀的聲音非常好聽,清脆悅耳。從剛才的舉止來看,還很得體識禮。模樣就更不必說了,氣質清雅脫塵,很難想象她是歌姬出身的。
不過現在的官妓、家妓都是往這方麵培養的,不僅知識淵博、長袖善舞,模樣、身材都是一等一的。總而言之就是男人喜歡什麼樣的女人,這群命不由己的女人就隻能變成什麼樣來取悅他們。
若是從前的盧雪歡對王絡秀必然沒有好臉色,然而如今的她卻對其多了一絲同情和憐惜。
盧雪歡道:“咱們不是什麼大戶人家,你喚我一句‘婆母’就成。”
王絡秀微微一笑:“聽聞婆母性情溫和、對待晚輩十分寬厚,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盧雪歡被誇了一通,心裡有些高興。
“想必這位是姑子北顧吧?”
雖然覃如意也換了一身道服,但王絡秀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蘇北顧來,——除了她見過覃如意之外,也因蘇北顧的氣質超塵脫俗,妥妥的得道高人形象。
蘇北顧跟王絡秀無冤無仇,但也不是很親近,道:“喚我蘇道長就好。”
王絡秀從善如流地改口:“蘇道長。”她注視覃如意,佯裝初次相見,“這位是?”
“你應該知道我的。”覃如意促狹地道,“覃如意。”
王絡秀微微一笑:“原來是覃娘子。”
盧雪歡覺得氣氛有些尷尬,便主動去抱繈褓中的孩子,道:“這是我的孫女?”
“是,因為生於元宵,故而小名元宵。”
“讓祖母抱抱~~”盧雪歡抱著孩子,喜不自勝。
尚在安睡中的孩子被她這麼一抱就醒了,頓時不滿地嚎了起來。
盧雪歡手忙腳亂地哄她,但怎麼哄都哄不好,隻好把孩子交還給王絡秀。後者抱著女兒輕聲地哄著,一邊哄,一邊輕輕地拍著她。
出乎意料的是,女兒並沒有像往常那樣安靜下來。王絡秀有些不解,她才喝過奶睡下沒多久,怎麼會哭得停不下來?
盧雪歡有些慚愧,覺得興許是自己驚擾了孩子,又或者是孩子回來的路上沾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她把蘇北顧拉過來:“北顧,你快看看孩子是怎麼了?”
蘇北顧哭笑不得,她沒有帶娃的經驗,怎麼會知道孩子怎麼了?
不過她還是將小侄女接了過來,想了想,給她渡了點靈氣安撫她。結果這一招十分管用,她不哭不鬨了,反而巴巴地看著蘇北顧好會兒才打了個哈欠,重新睡了過去。
“果然還是北顧有辦法!”盧雪歡道。
蘇北顧將孩子還給王絡秀,問盧雪歡:“娘準備如何解釋王娘子和這個孩子的來曆?”
盧雪歡一噎:“這……”
若直接說王絡秀是蘇南城的妾,那王絡秀先出家,後還俗改名換姓、光明正大嫁給蘇南城的計劃便落空了。若是不坦白,那也無法解釋這個孩子的來曆。
“蘇南城是如何與你說的?”蘇北顧又問王絡秀。
一旁的蘇爛拿出蘇南城的書信,道:“郎君的意思是,讓王娘子以‘喪夫後來投奔大娘子的遠房親戚’的身份暫時住在蘇家,孩子的身份先不用對外解釋,將來再說這是他的女兒就行。”
盧雪歡:“……”
喪夫,這不是咒他自個嗎?
她聽得一個頭兩個大,對王絡秀說:“隻能這樣了,你先住著,剩餘的事再徐徐圖之。”
王絡秀便帶著孩子住進了蘇家的宅子裡頭。
夜裡,王絡秀給女兒喂完奶後,又把女兒哄睡著了,才輕手輕腳地出了門。覃如意早已在外間久等,見到她出來,笑了笑,明知故問:“孩子睡著了?”
王絡秀頷首:“睡著了,不過我不在身邊的話,她很快就會醒,所以有什麼不妨長話短說。”
覃如意道:“是你想見我,而非我想來見你的。”
王絡秀問:“你既然對官人無意,又早早地與他和離,何以對我仍有這般大的敵意?”
“雖然我們常常互相通信,你給我透露蘇南城的近況,我保證不會跟你搶他,也不會去打擾你們,但並不代表我與你便是友好的關係。”覃如意道,“首先,你明知他已有婚約在身,卻仍接近他、引他主動花錢為你贖了身,這注定你會觸碰到我的利益,基於這一點,我就沒必要對你客氣。不管我是否鐘情與他,都無法改變這一點不是嗎?”
王絡秀聞言,沉默了一瞬,歎氣:“是我的錯,你要如何才能原諒我?”
覃如意搖頭:“我跟他沒有丁點關係了,談不上原諒不原諒。”
她的態度很是矛盾,但王絡秀並沒有因此而感到愧疚或輕鬆,她隻是微微一笑,毫無心理負擔地問:“你當時那麼堅決地和他和離,原因是什麼?”
“你沒必要知道,這與你無關,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