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殺手的雙眼瞪到極致,做夢也想不到趙世禛竟如此對待自己,“你居然”
趙世禛盯著他垂死掙紮之態,寒星般的眸中依舊毫無波瀾。
飛雪還刀入鞘,冷笑“就你們也配跟主子一路”乾淨利落地從後將人踢倒在地,揮手叫了兩名侍從,把屍首拖走。
那邊西窗拉著舒闌珊,正忙著給她上藥,噓寒問暖,並沒有看見此處的異樣。
舒闌珊時不時地回頭,起初看見那殺手給揪了回來,她的心就也隨著懸起,可飛雪殺人一幕她卻沒看見,因為給西窗拽住看手上的傷去了,等她把西窗推開,再回頭的時候,那人已經不翼而飛,隻有趙世禛緩步往這邊走來。
此刻陽光初升,他麒麟袍的袍袖在風中微微舞動,再加上這樣出色的眉眼,活脫脫的“神兵天降”。
西窗還在唧唧喳喳的“很不用怕,敷上就好了,很快就不會疼,也不會留疤,這可是大內的好東西”
舒闌珊恨不得捂著他的嘴。
趙世禛卻沒做聲,隻瞥了一眼她腮上的那道血痕,因為膚色太過白皙晶瑩,這傷口雖不大,卻顯得觸目驚心。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對於舒闌珊而言,更像是一場夢。
如果說方才給刺客追殺是一場不折不扣的噩夢,那現在坐在榮王殿下馬車內的她,顯然是在一場吉凶難料的夢裡。
是的,她的確在趙世禛的馬車中,就是之前西窗提過的,給她看一眼都會臟了的那輛尊貴的馬車。
舒闌珊跪坐在車壁旁邊,儘量縮小自己的活動範圍,多動一下都不敢。
方才給趙世禛勒令上車,她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昏頭昏腦爬了上來,幾乎以為自己跌入了仙境之中。
好寬敞的車廂,簡直比她的床都要敞亮,同樣的綺羅為車壁,露出的車窗口卻是精致的鏤空雕琢,鏤空處閃閃微光,原來是大片水晶鑲嵌其中;底下鋪著異域風情的波斯羊毛毯子,中間有一張四方的黃花梨矮幾,矮幾旁是一張纖塵不染的白狐皮墊子。
車廂內的光芒有些奇特,柔和而不刺眼,像是自然光,卻又不同,舒闌珊抬頭打量了會兒才發現原來是夜明珠鑲嵌著車壁四角,天色稍微暗淡,夜明珠光芒散發開來,可以讓車內隨時隨刻保持明亮。
她忽然明白了西窗那句話並非誇大,她越看越有種格格不入、自慚形穢的感覺。
趙世禛見她局促不安,還以為是剛才受了驚。
雖然安撫人並非榮王殿下的擅長和所願,但麵對受驚的小兔子似的舒監造,趙世禛仍大發慈悲地說“不用擔心,已經解決了。”
舒闌珊不知“解決”是什麼意思,但趙世禛聽似冷漠的聲音裡卻明明帶著一絲奇特的安撫之意。
“本王說留你性命,就不會出爾反爾,”趙世禛意有所指的,自然是因為沒有忘了她先前的“臨死遺言”“知道想要你命的是誰嗎”
舒闌珊遲疑“不知道。”
“那可知他們為何殺你”
“據說是我知道了不該知道的。”
他低笑“本王雖然有心放過你,卻還有人不放心呢。”
舒闌珊低下頭,真切地歎了口氣。
她愁腸百結,非常無奈。
趙世禛卻忽然覺著有趣既然逃不脫,那何不再拉她一把。
“去年修堤的時候他們已經開始謀劃,或許可以說,黃琳的貪墨跟他們逃不脫關係。”趙世禛忽然說。
舒闌珊愣了愣,然後舉手捂住耳朵“不不不,彆說了我什麼也沒聽到”
她正因為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才招惹殺身之禍,先前好不容易才在趙世禛這裡得了命,如今若還再知道的更多,豈不是不知道會怎麼死了
趙世禛看著她抗拒的模樣,更加愜意“舒闌珊,你覺不覺著古怪既然去年修堤就有他們插手,那他們對黃琳的貪墨之事自然十分明了,為什麼不立刻向上彈劾楊首輔用人不明反而要多等一年用毀堤的法子豈非多此一舉”
舒闌珊雖然不容許他的任何聲音躍入耳中,但這車內實在太安靜了,又或許趙世禛的聲音有一種令人無法忽視的魔力。
“是啊,為什麼”她呆呆地放下捂著耳朵的手,像是上鉤的什麼呆頭魚,隻顧吃美味的餌,忘了危險。
趙世禛唇角微挑“楊時毅的勢力根深蒂固,皇上又格外信任他,區區一個中飽私囊的罪名如何能夠撼動他,何況若真的給彈劾,他也可以隻推到黃琳身上。但若是堤壩給毀,百姓受災,這自然不僅僅隻是一個貪墨就能輕描淡寫過了的,皇上平日最恨不作為的貪官,再加上百姓受害,自然不是把黃琳摘出去就能撇清的,必然會遷怒楊大人,這就是他們謀劃深遠一擊致命的好計策。”
匪夷所思,舒闌珊慢慢睜大雙眼,這官場上的事情實在太過險惡了,簡直讓人歎為觀止。
因為太過震驚,竟忘了自己不想參與其中的本願。
“另外,”趙世禛玩味地看著她“還有一件事,他們說跟本王一路,卻又不是太子的人,你猜他們到底是誰”
不知不覺中,舒闌珊已經給他的思維帶著走。
她認真想了半晌,忽地脫口問道“如今的東宮太子妃是不是鄭適汝”
趙世禛猛然抬頭。
當今的太子妃的確是國公府的鄭大姑娘,閨名就叫做適汝。
讓趙世禛內心暗震的是,舒闌珊提起鄭適汝時候的口吻。
是一種無法假裝的自然而然的熟稔,就像是提起了一個很久沒見的“普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