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1 / 2)

國色生輝 八月薇妮 17391 字 8個月前

闌珊所想的那人, 自然是之前跟西窗打聽到的趙世禛身邊得力的幾個人之一, 其中有一個西窗說是遊走在外無所不知的, 叫做高歌。

今日這位卻是“高大人”, 又是這樣形貌跟氣質皆都不俗,闌珊不禁猜測那素未謀麵的“高歌”,興許就是此人了。

兩個人回到造船局,正好大家整頓完畢, 老杜在點名, 見他兩人出現急忙召集過來。

有人看江為功嘴邊沾著芝麻,不由取笑道:“怪不得江大人到了地方卻不去休息,原來是出去找吃的了。”

江為功道:“我可不止是找吃的去的……”本是要說自己去海邊的事, 突然想起闌珊叮囑過自己, 於是便笑道:“我順便還看了看這翎海的風土人情。”

“那不知大人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這翎海雖然小,不過可吃的美食還是不少的,咱們在這兒駐紮的這段時間裡應該是不愁好吃的了。”

“果然是三句不離吃的吧?”眾人紛紛笑了起來。

江為功說完後,便向著闌珊拋了個得意的眼神, 闌珊笑笑, 也沒說什麼。

老杜點了名後,便又交代了些駐紮的事項,又道:“就像是各位來的路上知道的一樣,原先所造的海船本來已經進行了將三分之二, 如今我們要做的就是從頭開始,所以工期非常的趕,以後大家要齊心協力, 早點辦好了這差事就可以早些回京了。”

人群中有人問道:“這談何容易?彆說是工期上,據說原先的好木料都給用了,哪裡去現找新的木料呢?”

老杜說道:“我先前已經跟咱們留在這裡的朱大人商議過,原先造船局旁邊有一個囤積木料的場地,之前一些待選木料存放在裡頭,所以並未給毀損,現在暫時可以拿出來抵用,剩下的,工部正在緊急從各地抽調,一定不會耽誤咱們使用的。”

老杜又分彆點了各局主事領頭的官員,讓帶著分組行事。

吩咐完後,大家散開自去,闌珊向著江為功使了個眼色,江為功會意,便走到老杜身旁問道:“杜大人,原先使喚了多少木料了?可都有記載?”

“使了多少我還沒認真查看過,至於記載當然都有,賬簿應該都在造船局裡頭的檔案庫裡。”

江為功道:“我想去看一看賬目,咱們行事也好有個數,如今木料如此緊缺,更加不能浪費東西,有了他們之前造船用料記錄,咱們照葫蘆畫瓢,一定可以少走很多彎路。”

老杜笑道:“小江,你以前沒這麼靈光,今兒居然精明起來,可見這翎海的吃食是養人啊。”

江為功也笑道:“看你說的,我原先也一樣的精明,隻是沒精明到您老人家眼前就是了。”

老杜笑啐道:“你少給我長臉,以為我沒看見溫郎中把你罵的狗血淋頭的時候?”

提到了克星,江為功才歎氣道:“所以我才寧願外派跟著你啊,少提那大煞風景的人,橫豎他在京內守著那位公主殿下是來不了的,你快發一句話,我好去查賬。”

老杜左顧右盼,叫了一個造船局的侍從,道:“你領著江大人,去找你們的宋文書。”

他說了這句後又看到江為功身後的闌珊,一怔之下便道:“舒丞,你是第一次出外差吧?可辛苦?”

闌珊道:“回大人,先前在豫州的時候也常跑這種差事,雖然是京城第一次,卻也還習慣。”

老杜點點頭:“雖然如此,咱們工部的行事跟外頭卻不一樣,你跟著我走一趟吧,也算是熟悉熟悉。”

闌珊本想跟著江為功的,不料老杜親口要人。

江為功道:“杜大人,讓小舒跟著我吧。”

老杜笑道:“你以為那文檔是誰都能看的?你是營繕所的所正,才許你過去查閱,你又不是不認字兒,還得給你帶個跟班?現在人手這樣緊,沒有多餘的人給你浪費,你趕緊去吧!看過了好著手辦差了!”

江為功無言以對,隻好對闌珊道:“既然如此,我看過了後再去找你們。”

當下兩夥人便分頭行事。

且說江為功跟隨那小廝往後而去,走不多時來到一重幽靜的院子,前方屋簷下,一個狹長臉羊角須的中年男子正在跟一個侍從說著什麼,見他們來了便一揮手示意那人退了。

江為功上前跟拱拱手,說明來意。

那宋文書笑道:“原來如此,好說,所以一應的賬簿,進出的木料,其他所用器具等物記載的檔案都在後頭的庫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且不僅這裡有,還有抄送到京城工部的副本呢。”

當下宋文書親自領著江為功又往後過了一重院子,卻見院落更加寂靜,人跡罕至的樣子。宋文書道:“這些東西抄好了就存放於這裡,因為從沒有什麼差錯,所以也沒翻找過。”

江為功隨意看了看,卻見裡頭的幾扇門都上著鎖。

宋文書也瞧見了,因道:“掌管這裡庫房鑰匙的是孫忠,年紀大了,我們都叫他忠伯,跑到哪裡去了?”他直著脖子叫了兩聲,才見一個滿臉皺紋腰身傴僂的老頭子從屋後轉了出來。

宋文書提高聲音吩咐道:“忠伯,你把屋子打開,這位是京城工部來的江大人,要看賬簿的。”

忠伯答應了聲,從腰間掏出一串鑰匙,上前把正中的房門開了。

刹那間,有一股屬於書卷的特有的黴濕味飄了出來。

宋文書走到裡頭,指著架子上放著的冊子:“全都在這裡,我前麵還有事兒不能奉陪,江大人就請自便吧,要是有什麼吩咐就叫忠伯,隻不過他年紀大了未免耳朵有些聾,你要大點聲跟他說話。”

江為功見他這樣敞亮痛快,便謝過了。

宋文書又交代忠伯:“好生留在這裡,伺候江大人看完了後就關門。”

宋文書去後,江為功笑道:“你們這位宋大人倒也是個爽快人。”

“啊?”忠伯側著耳朵:“是是。”

這屋子一股難聞的味道,讓江為功有些受不了,又看牆角都生了青色的綠苔,當然是潮濕所致,他翻了翻架子上的書,大聲道:“這些書冊在這裡存放久了不知會不會黴爛了?”

忠伯道:“大人放心,黴爛倒是不至於,隔上三個月每逢出太陽的時候我都會拿出去曬的,門扇也會打開通風。”

從外麵看,這院子是三間正房,並無窗戶,卻有三個門,可打開中間一個才發現,其實裡頭並無間隔,乃是一大整間,邊角有櫃子,中間是一排排林立的書架,上頭放著各色卷檔,正因為如此,屋子裡的光線有些暗淡。

江為功低頭往書架上找自己想看的檔冊,選了半天還沒找見,眼睛卻有些不太舒服。

正有些煩躁,眼前微微一亮,他回頭的時候,卻見忠伯捧著一盞油燈道:“這屋子裡是有些暗的,小人本就老眼昏花了倒是不打緊,可大人年輕,又是了不得的工部的大人,眼睛定要好好保養才行。”

江為功本想說不必點燈,可聽他如此說,倒是一片體貼好意,便笑道:“什麼大人,我也不過是個末流的小官而已。”

忠伯把燈放在桌邊:“大人慢慢看,不著急。”

江為功又埋頭找了片刻,越過了五六個書架,才終於找到自己要的那本檔冊,他大喜過望,忙翻開了一項項地審看。

他起初還是慢慢地翻看,漸漸地便加快速度,眼中的疑惑也越來越濃:“不太對啊,小舒你過來看……”

江為功看的入神,一時忘了闌珊給老杜叫了去了,這一聲反而把他自己給叫愣了,他笑了笑,正要拿著那本賬簿出去,忽然覺出異樣。

腳底下的書架子背後,沁出了一股濃烈的煙氣,江為功起初還有些奇怪,這房間裡哪會有煙?當意識到出事的時候,他即刻拔腿要衝出去:“忠伯!”

才叫了一聲,突然間身側的書架毫無預兆的倒了過來,江為功躲閃不及,整個人給砸了個正著,一本本的賬簿劈裡啪啦地也跟著砸了下來!

江為功本能地想要抱頭躲閃,卻又覺著後腦勺一陣劇痛。

他隻覺腦中一片空白,身體給書架子重重壓著,漸漸停止了掙紮。

而就在倒下的書架旁邊,那原本放在桌上的油燈不知何時已經掉在了書架旁邊,燈油灑在幾本簿子上,火勢很快擴大蔓延起來!

闌珊隨著老杜出了造船局,先往囤放木料的庫房而去。

兩個人一邊走,老杜一邊說道:“舒丞,往後你就不用總跟著江所正了,他是要常常往工地上跑的,你何必跟著勞累?我會給你安排一個留守在造船局的差事,負責文書核對、往京內遞交來往書信之類的。”

闌珊聽著有些古怪:“杜大人,不必特意照顧我。我就跟著江所正就極好。”

老杜笑道:“到底是年輕人,年少氣盛的,其實我這一路上也暗中留意過,你倒是比彆的大部分的人都強些,不過呢……你到底跟他們不同。”

最後一句話說的闌珊心裡虛虛的:“我、我有什麼不同的?”

老杜回頭看看身側隻跟著兩個隨從,才道:“你畢竟是首輔大人的師弟,另外,我看得出,你們溫郎中也是很照顧你的,我自然不能讓你有什麼意外。”

闌珊聽前一句提楊時毅,還罷了,可聽突然提溫益卿,卻實在摸不著頭腦,便笑道:“杜大人你怕是弄錯了,我們溫大人就算把工部上下所有人都照顧遍了,那也輪不到我。”

“哈,”老杜笑了起來,“我看你對溫郎中有些誤會,我索性告訴你,在定外派人選、往上遞名單的時候,溫郎中給楊大人的那份花名冊上,可並沒有你的名字。”

闌珊完全不知此事:“你說什麼?這……不可能吧?”

老杜道:“怎麼不可能?我在門外是親耳聽見的,當時楊大人問為何不派你,溫郎中說你身子才受過傷,所以不方便外出。難道這還不是體恤照料?”

闌珊的心陡然亂了亂,她很想說溫益卿是瘋了吧,或許是一時糊塗?可又說不出來。

老杜拍拍她的肩膀說道:“我明白,你是楊大人的師弟,自然是想證明一下自己。不過還是聽我一句話,你畢竟年輕,還得以身子為要,若是早早地累出病來,以後再說什麼前程似錦都是虛的。也彆辜負了溫郎中一片心意。”

老杜說完,看她沉默不語,便又笑笑道:“溫郎中那個人吧,看著冷冷的,其實是挺有心的。以後你也不要再總是衝撞他了。好了,走吧。”

闌珊身不由己隨他走了兩步,忽然間見兩名造船局的公差飛奔經過,其中一個人急急說道:“怎麼會這樣?好好的就從河堤上掉下去了?”

另一個道:“可不是嗎,說是失足掉下去,頭都摔破了。”

闌珊一愣,老杜也道:“出什麼事了?”

忙叫隨從去攔了人打聽,聽那兩人說道:“是在我們造船局當差的小顧,不知怎麼從河堤上失足摔在底下的石頭上死了。”

老杜皺皺眉,也有些愕然:“死了?為何這麼不小心。”

可雖如此,卻也跟自己沒有關係,當下隻叮囑闌珊道:“以後咱們去河堤可要留心腳下了。”

兩個人正要走過去,忽然聽一名公差說道:“真是的,早上還好好的帶著兩位大人往海沿上去呢……”

闌珊已經走開了四五步,聞言腳步一停。

她轉頭看向那人:“你說的這小顧,莫非、是早上帶我跟江大人去海沿的那位小哥兒嗎?”

“可不正是他嗎?您說可惜不可惜?”

闌珊的臉刷地變得雪白,就好像有一盆冰水從頭上澆落。

老杜見她停了步子,回頭疑惑地看著她:“舒丞?”

“不對,”闌珊喃喃,她抬手在額頭上撫過:“江大哥!”猛然轉身,向著造船局不顧一切的狂奔而去!

闌珊氣喘籲籲地衝進造船局大門的時候,隱隱看到了從後院裡飄出來的青煙。

但是前院眾人正在忙的不可開交,竟沒有人留意。

闌珊拚命跑了這段,累的上氣不接下氣,還是一名同僚見她臉色不對,便道:“舒丞不是跟著杜大人出去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闌珊指著後麵叫道:“快!快!”

那人原不知怎麼樣,抬頭看時,才嚇了一跳,忙叫道:“快來人,走水了!”

闌珊咬牙將他推開,拔腿往後跑去,這時侯造船局內眾人都驚動開來,但大部分人卻是仰頭張望,並沒往裡去的,畢竟水火無情,又見那青煙濃烈,可見火勢不小,誰敢靠前?

闌珊因不知道路,忙抓了一個造船局的小廝:“快領我去你們存檔冊的庫房!”

那小廝道:“這走水的應該就是……您……”

不等說完,闌珊便喝道:“工部的江大人在裡頭,若他有個閃失你們都彆活了!”

那小廝聞聽才慌張起來,急忙帶著她往後去了。

後麵的人因也發現走水,都忙提了水桶前來救援。

闌珊趕到的時候,那火把半邊庫房都燒著了,正有人在試著撞門,可門好像從裡頭關了起來,竟然撞不開。

“江大哥!”闌珊連叫數聲,眼見裡頭的火舌快衝到門上了,那些聚集在門口的人也都嚇得散開。

正在這時侯人群中有人著急說道:“門怎麼會給從裡頭堵上?不知道其他兩扇門是怎麼樣,這裡頭可都是通著的!火一旦起了救就難了!”

闌珊聽說通著,轉頭往旁邊一看,見旁邊的兩扇門還上著鎖,可右側那個已經透出火光了!

她定了定神,轉頭看向院中,終於衝到牆角撿了一塊兒巴掌大的青石。

闌珊握著青石返回沒著火的左側房門,盯著上頭那鏽跡斑斑的銅鎖,一咬牙,用力砸了下去!

隻聽“哐啷”一聲,那把鎖竟應聲而開!

闌珊來不及多想,一腳向著門踹去:“江大哥!”

門竟然開了!

而在門開的瞬間,一股濃煙也跟著襲了過來!

屋內已經看不清人影了,闌珊抬起衣袖遮住臉,試圖尋找江為功的身影。

正在她把心一橫想要衝到裡頭的時候,身後傳來老杜的聲音:“怎麼回事?江為功還在裡頭?”

闌珊回頭,眼睛已經給熏出淚來:“是!”

老杜屏息,旋即一揮手:“快!救人!”他見闌珊還想入內,便一個箭步上前把她拉回來。

此刻老杜身後兩個隨從撕破衣袖在旁邊水桶裡浸濕了,飛快地捂住臉從左側門衝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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