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珍公主突然間暈厥過去,身邊眾人又驚又怕,采蘋忙扶著公主肩頭連聲呼喚。
燈影下,卻見公主臉色慘白,雙眸緊閉,猶如死過去一樣。
今晚上公主因是特意來接溫益卿的,出門前曾仔仔細細地畫了一個精致之極的妝容,如今白色的粉也遮不住毫無血色的臉,卻顯出那嘴唇上塗的過分的豔麗胭脂顏色了,白麵紅唇,燈影下看著竟有幾分駭人。
幸而溫益卿也急忙奔了過來:“怎麼回事?!”
采蘋急得說道:“奴婢也不知道,剛才還好好的呢,多半、多半是因殿下今日沒怎麼吃東西,又給風吹的才撐不住了。”
溫益卿顧不得彆的,忙也跟著跳上了車駕:“快!即刻回府!”
公主的車駕即刻調頭,很快便消失在了眾人眼前。
原先看清楚公主鑾駕在此的時候,姚升等人已經忙躬身低頭行禮,並不敢直視。
直到事出突然,車駕離開後,姚升才抬起頭來,小聲道:“這可奇了啊,好好的公主怎麼就厥過去了?”
闌珊的心突突亂跳,竟說不出話來。
姚升卻又笑了笑,對闌珊道:“不過我今兒聽了個傳言,多半跟這件事有關。”
“是,是什麼傳言?”闌珊勉強地問,還不敢過分失態,畢竟姚升精明的很,稍有不慎便能看出端倪。
姚升道:“我聽說……昨兒晚上溫郎中跟公主殿下似有不睦。”
“嗯?”
“就是兩個人吵架了。”姚升耐心解釋,又道:“我想大概是因為這個,公主才特意來接溫郎中的,又或者是因為太過操心才暈厥的?”
闌珊無法作答,隔了半晌才問:“又是為什麼吵架?”
“這誰能知道,畢竟是他們閨房裡的事兒。”
既然連姚寺正都不知道,那隻怕無人知曉了。
姚升請闌珊上了車,自己卻騎馬,闌珊很過意不去,請他上車,姚升笑道:“你的身體弱,不比我們整天有差事,一年到頭卻有三百多天是在馬上,走在風裡雨裡的,習慣了這樣蜷縮在車內反而不舒服。”
他好像忘記了上次從感因寺回京,他非要跟江為公闌珊擠在一個車廂裡的故事。
闌珊見他如此就並沒有勸讓,車廂內就隻她跟飛雪,言哥兒,還有姚升的侄子姚穹在內,飛雪倒不是故意要跟她擠,隻不過是因為來的路上雇的車子,何況闌珊的家裡也沒給她買過馬兒。
車廂裡言哥兒還在擺弄自己那小弓,姚穹很是羨慕,目不轉睛地看著:“借我玩兩天好不好呀?”
言哥兒遲疑:“你要玩?”這畢竟是闌珊給他做的,竟有些舍不得給姚穹,可又不想顯得自己小氣,一時猶豫不決。
闌珊本正在想剛才的事,聽了這個便道:“穹兒喜歡嗎?”
姚穹忙點頭:“我叔叔也有,不過那個會射死人,叔叔從不讓我玩。”
闌珊笑道:“這個是小孩子的玩具,不會傷人,但最好彆瞄著人的眼睛,頭臉之類的,否則也會受傷的。”
說了這句,便對言哥兒道:“你把這個送給你哥哥吧,改天再給你做一個。”
言哥兒聽了這個,才把小弓跟箭遞了過去,又叮囑:“要好好玩,不要用力拉壞了。”
姚穹大喜,抱在懷中,連連道謝。
飛雪見兩個孩子在交流如何用弓,她便對闌珊道:“公主殿下剛剛暈厥的古怪啊。”
闌珊歎了口氣:“是有些。”
飛雪說道:“怎麼覺著,公主殿下當時……是看著舒丞的呢?”
闌珊心一跳,忙道:“這、當時太暗了,我倒是沒留心,多半是因為殿下第一次見我,不認得吧。”
飛雪“嗯”了聲,隔了片刻又問:“姚大人方才說,昨兒溫郎中跟公主吵架,卻不知是何原因呢?”
闌珊苦笑:“既然是夫妻過日子,總會有些碰碰撞撞的,倒也不足為奇。”
飛雪瞅了她半天,終於沒做聲了。
闌珊卻回味過來,怎麼飛雪今日似乎話格外多些,而且都落在溫益卿身上。
她回頭看向飛雪,飛雪卻說:“你看我做什麼?”
“沒什麼。”闌珊又歎了聲,低頭:“沒什麼。”
姚升送了眾人回家,又看侄子拿著小弓,聽聞是闌珊給的,便催小侄子再度道謝,闌珊反而不好意思了:“簡陋的很,不算什麼,小孩子不嫌棄隨便玩玩就是了。”
姚升笑道:“雖然簡陋,卻難得的有心思在內。”他說了這句,左右見無人,又跟闌珊道:“你們工部最近沒有什麼傳言嗎?”
“什麼傳言?”闌珊問。
姚升笑了笑,低聲道:“我不瞞你,聽說市麵上出現了一種弩機,比我們目前用的都高明……我也隻是聽聞,未必是真。”
闌珊一驚:“居然有這種事?哪裡來的?”
姚升搖頭:“這就不知道了。聽說有些人從鬼市上就能買到。”
闌珊皺眉。她之所以給言哥兒做這個小弓箭,起因正是感因寺裡的那件事,姚升當時為了救她,飛身上前,連發弩/箭,那種情形她自然是記憶深刻,覺著這種兵器很是厲害,雖然在皮厚的大蟒身上沒什麼效用,但若是用在人身上,尤其是成規模的使用,殺傷力自然極大。
那日眾人同車自感因寺回來,她也瞧過姚升的弓/弩,閒著無事的時候琢磨了一陣,才做出了這個簡易的給小孩兒玩的,沒有瞄準用的望山,弓箭也並不削尖,可若是認真去瞄的話,倒也能把一塊小石頭射開,或者射落一個放好的茶杯。
若是有人所造的弩機比工部軍器局的還厲害……那可是違禁之物,何況若給不法之徒拿了去用,則其行可誅。
這時雨突然大了些,姚升抬頭看看,道:“春雨貴如油,可是看這架勢,晚上不知能不能打雷。”
說著就聞到一股奇香從院子裡傳了出來,姚升掀掀鼻子:“喲!好香啊,這是在煎魚嗎?”
闌珊也聞見了,忙笑道:“姚大哥不嫌棄,不如進去吃了晚飯再走,就是家常便飯,實在怠慢。”
姚升笑道:“我倒是想,不過眼看這雨越發大了,倒是改日再來吧。”
兩人在傘下道彆,姚升上車去了。
闌珊跟言哥兒飛雪回了家裡,心裡明白姚升消息最是靈通,既然他都知道了,工部上麵未必不知,不過這是軍器局要操心的事情,跟她倒是不相乾,何況楊大人那邊一定有了部署安排。
她想著這件,突然又想到工部門口的事情,頓時似泰山壓頂。
正此刻,就聽到廚下是阿沅的聲音道:“王大哥,你彆隻管在這裡轉,你倒是出去看看他們回來了沒有。”
王鵬說道:“怕什麼?跟你說了,姚大人要去接的,自然是妥妥當當連大人帶小的一塊兒送回來,弟妹,你先讓我吃一口……這麼多呢,我又不能全吃了。”
阿沅很無奈:“在鍋灶上就開吃,王大哥,家裡要是有老人,得拿筷子打你手的。”
王鵬笑道:“咱們這兒不是沒有嘛,彆講究那些老規矩,我實在餓了,聞著這個香味如何受得了?”
闌珊聽著兩人說話,不由才笑了,便在言哥兒後頸上輕輕一拍,言哥兒會意,便叫道:“娘,我們回來啦!”撒腿往廚房跑去了。
晚上阿沅煎了一盤子鯽魚,又煎了一些香噴噴的魚湯餅子,炒了蝦米菠菜,豆腐燉白菜,又細切了白菜心用香油跟薑絲涼拌了一個。
阿沅道:“今兒下雨,也沒買到什麼好菜,還好有人打了些鯽魚,說是開春兒的最肥美,家裡吃不了才出來賣的,嘗嘗看好不好?”
王鵬的嘴上還沾著油光:“好的簡直把舌頭都吞掉了。”剛才他在灶台上不由分說偷吃了一條,覺著肚脂肥美,肉又鮮嫩,現在還意猶未儘,催著闌珊道:“你快嘗嘗,我們好開吃。……省得弟妹罵我餓死鬼投胎。”
闌珊舉筷子嘗了嘗,笑道:“果然甚好。不過吃這個有點兒酒就更好了。”
這正合王鵬的意思,忙道:“你從南邊拿回來的那壇子蓬萊春酒我還沒碰呢,不如拿出來喝了!”
阿沅歎道:“你們真是存不住點兒好東西,我本想著那壇子酒留著過節的時候喝……算了。”起身去拿了來,又問飛雪喝不喝,闌珊道:“她能喝,也倒一盅,你也喝點兒。”
阿沅笑道:“你這是怎麼了?倒像是要過節,早知道我多弄幾個好菜呀。”
王鵬道:“這已經很好了,有魚有肉,還想怎麼樣?”
闌珊咳嗽了聲,笑說:“我們自打南邊回來也沒正經坐坐,今晚上擇日不如撞日,權當了!”
阿沅給每人都倒了一杯,言哥兒眼巴巴看著,阿沅笑道:“你長大了再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