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驀地響起女子銀鈴似的笑聲:“你快彆藏,才進門兒我早聞見了!快拿出來給我趁熱吃,老張頭的油煎豆腐,涼了就變味兒了!”
他想著這不知從何而來的聲音,嘴角卻多了一抹微甜的笑意。
隻是嘴裡的豆腐越嚼越碎,咽下去的時候,隱隱地竟有一股苦味。
難道是因為變涼了的緣故嗎?
等睜開雙眼的時候,溫益卿淡淡地問才進門的副手:“舒丞的家,記得是在西坊嗎?”
西坊。
闌珊從昨兒回家,隻匆匆地扒拉了一碗蔥花麵,然後就開始倒頭睡覺。
從天才黑到日上三竿,她才懶洋洋的翻了個身,卻仍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阿沅進來看了幾次,見她睡得香甜沉酣,便不敢打擾。
隻出來對飛雪道:“昨兒晚上,都打鼾呢……真是嚇人,她從來不打呼嚕的,可見是累壞了。”
飛雪又是覺著好笑,又是覺著心疼:“是啊,舒丞的確是勞累了。”
阿沅笑歎道:“這段日子裡也沒回來幾次,隻怕飯也沒好好吃過,昨兒又隻吃了一碗麵,我去買些菜,今天再好好地置辦一桌,給你們補補,你有什麼特彆愛吃的?”
飛雪笑說:“多謝,我什麼都愛吃,好好給舒丞補一補吧。”
阿沅臨去又道:“我灶下燒好了水,預備著她醒了洗澡,她要催呢你就幫著提到浴桶裡,要是不催,就等我回來伺候。”
飛雪忙答應,見她摘了籃子,挽著出門去了。
等阿沅去後不久,外頭院門便響了。
飛雪出來查看的時候,微微詫異,原來是宮內的太監們到了。
因不知道找的地方對不對,正在門口探頭探腦的。
飛雪對這些應對並不陌生,忙過去行禮接了:“公公們找誰?”
那為首的太監道:“是工部營繕所舒丞的家嗎?”
“正是。”
太監聞聽,滿麵堆笑:“太好了,咱家是奉命來送皇上禦賜給舒丞的龍紋甲的,舒丞可在,請出來接領吧?”
飛雪略覺為難:“這、雖然在,但是因為身體欠佳,所以還未起身,請公公們進來稍候,我去叫醒……”
“不不不,”那太監竟攔著她道:“不必了,雨霽公公特意吩咐過,說是舒丞為了聖孝塔的事情忙的虧了身子,何況這禦賜之物,之前舒丞也在禦前領過了,我們隻是來跑腿兒的罷了,很不必再吵醒他。”
飛雪跟著趙世禛,對太監們的行事很清楚,他們因為都是從宮內出來的,一個個眼高於頂,就算是三四品的官兒還不放在眼裡呢,尤其是這些奉皇命而來的,更是趾高氣揚。
沒想到今兒這一批,竟是如此光景。飛雪忙笑道:“這怎麼好呢,怕不合規矩。”
太監笑道:“放心,舒丞又不是外人,不但張公公另眼相看,雨大公公也很稱讚,我們哪裡敢為難?”說著,叫把東西放在了堂下,又讓飛雪幫著過了目,便出門自去了。
飛雪一直送了出門,站在原地有些感慨,沒想到闌珊竟投了雨霽的眼緣。
等她回來後,卻見闌珊披著一件袍子,揉著眼在屋門口打哈欠:“我怎麼聽見有動靜,誰來過嗎?”
“你真的還在做夢呢。”飛雪笑說了句,指著堂下的那紫檀木大盒子:“宮裡的東西送來了,請舒大人您當麵兒過目。”
闌珊一愣,細看了看那盒子,喜歡的撲過去,抬手摸著裡頭的龍紋甲,道:“就是這個!”又催飛雪:“你快來看看!”
飛雪笑道:“我剛看過了,的確是好物件兒。隻不過……慶德殿裡那麼多價值連城的寶貝,怎麼就單選了這個呢?”
此刻飛雪心裡還想:莫非闌珊是太過膽小,先前又經過幾次生死攸關,所以跟皇上要這東西,穿在身上以自保?
她笑問:“莫非真的要穿著嗎?”
闌珊的臉色略有些忸怩,她看了飛雪兩眼,隻低低道:“我當然不穿呢。”
飛雪畢竟跟她朝夕相處了一陣,此刻突然醒悟:“莫非你……”
兩人目光相對,闌珊笑道:“小葉,你覺著、我隻是隨口問問啊,你覺著假如是殿下的話,穿這個合不合適?”
飛雪心裡的喜歡也透了出來:這個人可算開竅了,千載難逢的皇帝恩賞機會,她居然還一心想著殿下。
不管她素日對殿下如何,單單是這份心意,已經是至為珍貴,無人能及了。
“這是至寶,我看很合適。”飛雪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歡。
闌珊見她這樣痛快回答,也是喜不自禁。
飛雪道:“你打算什麼時候給殿下?”
闌珊臉上一紅:“我、我也不知道。”
“好東西自然要儘快了。”飛雪倒是巴不得立刻去王府,於是趁熱打鐵:“擇日不如撞日,我看今兒就挺好。”
闌珊眨了眨眼,竟難得的沒有否認。
隻是她抬起衣袖看了看自己身上,又揪揪頭發,嫌棄道:“我好幾天沒有洗澡了!得先洗過了再去。”
飛雪大笑。
闌珊本來沒有彆的意思,給她一笑,反而多心了:“你笑什麼!”
飛雪笑道:“我是笑阿沅娘子神機妙算,早已經燒好了洗澡水,我給你倒去。”
闌珊痛痛快快的洗了澡,裡外都換了新衣裳。
隻是頭發還未乾,她擦拭之時,驀地想起下雨那夜在王府替趙世禛綰發的情形。
本來現在去王府,隻是為了送東西給他——畢竟闌珊自覺著她向來也沒什麼可拿得出手的好東西,好不容易大敬意般買了個香囊,他卻仍是挑剔,如今這件東西,趙世禛總不會再挑出不好來吧?
然而因為想起跟他相處的種種,又加上多日不見,居然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緊張。
似乎是盼著跟他見麵,可是又有點害怕跟他見麵。
正準備妥當出門,阿沅跑了回來。她籃子裡有幾樣菜,可臉色似有些不太對,慌裡慌張的。
闌珊正要告訴她欲去王府的事,見狀問:“怎麼了?”
阿沅愣了愣:“啊我……”她回頭看了看門口,又看闌珊換了衣裳,便改口道:“你要去哪裡?”
“去王府。”
阿沅咽了口唾沫:“是去見殿下啊,那快去吧。”
“你的臉色不大好,沒事兒吧?”闌珊揉了揉她的臉頰。
“沒事兒,”阿沅倉促一笑:“隻是剛才的時候,看到馬車軋死了一隻、小貓……嚇得我……”
闌珊皺眉,忙將她抱了抱:“阿彌陀佛,彆怕彆怕。”
阿沅深深呼吸,將她推開:“好了,我要去灶神爺前上一炷香,你就快去吧,眼看要晌午了,再晚一點怕王爺留飯,我買了這些菜,預備中午吃呢。”
闌珊笑道:“一定回來。”她心情極好,便又捏了捏阿沅的臉頰。
這會兒飛雪已經搬了匣子出來,到外頭叫了車,上車而去。
阿沅前腳送走了他們,自己把籃子放下,本是要摘菜的,卻隻管坐在門口出神。
原來她剛才在集市上買了菜,正想再看看有沒有新鮮的魚,突然間卻在街頭看到一張久違的熟悉的臉!
刹那間她如白日見鬼,回過神來後第一反應竟是拔腿往回就跑。
本來想告訴闌珊的,可看她喜氣洋洋,竟無法出口。
“應該是路過?是巧合吧。”阿沅安慰自己。
正拿起一棵蔥要剝,卻聽院門外一聲響動。
間隔時間太短了,阿沅隻以為是闌珊去而複返,便把菜放下,笑著道:“怎麼又回來了,是不是忘了拿東西?”
抬手將院門拉開,阿沅抬頭看見門外之人,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是存稿箱君值班,霸王票跟營養液等稍後作者君手動統計哈,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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