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雪忘了那顆藥,還以為她想買點什麼,陪著她下車入內,才想起來:“你想乾什麼?”
闌珊打量了會兒,正有一名店內夥計迎過來:“兩位……這位大人有什麼吩咐?”他向著闌珊行禮。
此刻店內仍有不少人,但紋絲不亂。
闌珊道:“我有一顆藥是彆人給的,叫我照著配,你們能看出是什麼製成的嗎?”
“這個,您找對地方了,我們這裡的大夫最是經得起,彆的醫館是比不得的。”當下引著他們往內。
此時飛雪在後拉了闌珊一把,闌珊並未在意:“沒事兒,我就看看。”
店夥計領他們到裡間一個長須布衣的中年人身旁,笑說:“這是我們胡先生,他最擅長各類配藥,保準無誤。”
闌珊見這家店著實體貼細致,看著很可靠,便從袖子裡掏出帕子,將藥丸送過去:“先生請幫我看一看。”
胡先生拿了一張寫藥方的紙墊著,讓闌珊放在上頭,他先是端詳了一眼,然後才隔著紙捧起來,當一聞之後,他的臉色有點變了:“這個藥……”
“這藥如何?”
“請問,這藥是誰人所服?”
闌珊說道:“因為近來有些精神不振,請朋友幫忙,從一名大夫裡討了這種藥。”
“大人吃過了嗎?”
“這個還沒有。”
胡先生冷笑道:“幸好沒有。”
闌珊一驚:“此話何意?”
胡先生道:“這藥裡有一種曼陀羅,乃是禁藥,怎麼也能隨便亂用呢,稍服一點的話的確可以讓人心神安泰,可若是長久服用,會叫人神智模糊乃至癲狂……本來這藥……”
他正侃侃而談,突然有個身著青衣的夥計走來,在他身後低低耳語了幾句。
胡先生眼神一變,看看那藥又看了闌珊一眼:“請稍候。對了,我能否把這藥拿去給我們掌櫃……”
闌珊正有些意外,飛雪道:“不必了!”上前果斷抓起那顆藥,拉著闌珊急忙往外走去,出門上車,催促著快走。
“怎麼了?”闌珊不知究竟。
飛雪低頭不語,隻是看著有些不安。
闌珊忙問:“莫非是那家鋪子有什麼不妥?”
“那個、”飛雪咬了咬唇,終於說道:“倒沒有什麼不妥,隻是、那店鋪應該是……富總管的產業。”
“富總管?”闌珊很久沒聽過這個名號了,猛地聽見幾乎沒想起是誰,“啊,是你們王府的那位富貴總管。”
飛雪轉頭,打開車窗往外看了眼,像是很警惕的樣子。
闌珊道:“可是,要真是你們王府的總管,這不是更方便了嗎,正好幫我看看那藥。你為什麼好像很擔心似的,還有,你跟西窗為什麼都那麼怕富總管啊?”
“因為他、富總管其實不是中原人……”飛雪語焉不詳地說了這句,又自悔地搖頭:“其實我不該跟你說這些。”
隻不過畢竟跟闌珊相處久了,有些話自然而然的就出了口。
闌珊卻也怕她為難,忙道:“好了好了,要是犯忌的你就不用告訴我。”
飛雪苦笑:“這藥是溫郎中的,王爺不喜你跟溫郎中交際,你拿這藥過去問,鋪子裡一定會有人看出來。”
闌珊呆了呆,抬手抓了把袖子裡的那藥:“你怕殿下知道了後因此不高興?”
飛雪道:“其實如今我也有些猜不透殿下的心意了。隻是你……你最好彆再做跟溫郎中有關的事。”
闌珊想了一想,安撫她道:“好吧,我不去問了。你放心。”
因為飛雪打岔,這藥到底也沒有問到底,不過卻也坐實了飛雪先前說這藥不好的話,曼陀羅,會失去神智?
華珍公主叫禦醫調配加了禁藥的東西給溫益卿吃,她要不是想殺夫,自然是另有所謀。
想到溫益卿拚命問自己是誰的樣子,闌珊心裡恍惚有個猜想。
一想到這個,心又有些沁薄的涼意,隱隱還有些作痛。
她伸手揉了揉心口處,無聲地笑了一笑。
且說自打那日在公主府花廳中一番大鬨後,溫益卿給那墜落的琉璃碎片劃傷了各處。
臉頰,脖頸,手上都有深淺不一的劃痕。
其中脖子上有一道最為凶險,再斜一寸隻怕就要是頸間大脈的地方了。
華珍公主因給采蘋護著,且又沒在琉璃窗碎的地方,並未給波及。
但是看著自己珍愛的花窗硬生生地碎裂在眼前,華珍仍是忍不住慘叫了聲:“不!”
等到趙世禛拽了闌珊去後,華珍也看到溫益卿受傷的樣子,當下忙衝上前:“溫郎!”
血從臉上滴滴答答地掉下來,溫益卿看看自己帶傷的手。
他沒聽見趙世禛留的那句話,因為此刻他的心神仿佛已經不在原地。
直到公主上前,溫益卿才若有所覺。
他抬眸看著華珍:“是她嗎?”
華珍正忙著催傳太醫,聞言驚怔。
溫益卿神色鎮定但臉上的血觸目驚心:“是姍兒、姍兒回來了,是不是?”
華珍毛骨悚然:“溫、溫郎……”
溫益卿搖了搖頭,臉上的血漬給甩開,有兩滴便打在了華珍的身上。
他看也不看華珍公主,邁步踩著滿地的琉璃碎片,往外走去。
華珍回身,看著他的背影大叫道:“駙馬!”見他絲毫不為所動,便又厲聲叫道:“溫郎!”
可溫益卿仍是頭也不回地出門去了。
先前他聽說了公主府傳闌珊之事,思來想去,便從公主府側角門而入。
這宅子是溫益卿設計的,府內每一條路沒有人比他更熟悉,加上他是駙馬,就算給下人瞧見,隻當是駙馬不知幾時回了府,也不至於特意去報公主。
竟給他一路避開人從小徑繞到了花廳,終於有幾個在外頭等候的公主身邊的親信看到了他,才要進內稟告又給他製止,那些人自然不敢當麵忤逆駙馬,由是陰差陽錯。
溫益卿回到府內。
這邊本是一團祥和,直到下人驚慌失措地衝了進內:“老太太,大事不妙!”
戚老夫人正給丫頭們圍在中間,聞言忙叫大家住口:“出了什麼事?”
“二爺回來,可不知怎麼滿身的傷,已經派了人去請大夫了!”
“傷?”戚老夫人慌了神,立刻起身扶著丫鬟出了上房。
溫益卿是往上房這處來的,遠遠地還有幾個家族中的女孩子,看到他滿臉是血,脖子上原本雪白的中衣領子也沾染了鮮紅血漬,有膽小的竟嚇暈了過去。
陳初箐慌成一團,卻忙疾跑幾步迎過去:“表哥你怎麼了?這是怎麼傷著的?”
溫益卿一概不理,隻是徑直走到戚老夫人跟前:“你們都退下。”
眾人都驚呆了,卻聽溫益卿怒道:“都滾!”
連同陳初箐在內的所有人,都給他這一句嚇得魂不附體,就如同給人嚇到的燕雀,慌忙散退了,連原本扶著戚老夫人的丫鬟也都白著臉退下了。
戚老夫人也是第一次見兒子如此盛怒,一口氣也軟了:“你到底、是怎麼了?先把血止住!”
“母親,”溫益卿看著麵前的老太太,“我再問你一次,當初姍兒是怎麼死的?”
戚老夫人張了張嘴,上次她還可以把溫益卿斥退,但是現在,麵對這般情形的兒子,她沒有辦法再用佯怒的法子:“你好好的問起這個做什麼?難道、你傷成這樣跟此事有關嗎?”
“是,”溫益卿並未否認,“母親若不告訴我實情,這隻是開始,往後,更嚴重的事情還有。”
戚老夫人驚呼了聲:“你……”
溫益卿道:“上次我問母親的時候,母親有躲閃畏懼之意,現在我再問你,這件事,是不是有公主插手在內,是不是……她要挾了母親!”
戚老婦人捂住嘴,也不知是害怕還是著急,淚珠滾滾落下:“卿兒,你……”她哭泣著,“你不要逼我,你總要先顧及自己的身體,好不好?”
溫益卿從來是孝道最重,此刻卻是鐵了心了,道:“我身邊的人,連個三年以上伺候的都找不到,隻怕是因為發生了那件事情,所以一概知情的都給遣散了吧?彭家也離開了京城,這一切的一切,隻靠溫家是做不成的。有人告訴我,當年姍兒的死,是溫家的人害的!當時的房門都給鎖起來了!母親,你不要告訴我,這一切你都不知情吧?”
戚老夫人戰戰兢兢的,聽到最後幾乎站不住腳,她後退了一步,才勉強扶住了身側的欄杆。
“是真的對嗎,這些話是真的。”溫益卿木訥地說著,“可為什麼我記憶裡是姍兒對不住我,而母親之前,也有意無意的這麼向我透露的。”
傳入耳中的話自然可能是謊言,但關鍵的,連他自己發自心底的曾經認為是計姍**而亡。
臉上的血蜿蜒著,有些發癢,溫益卿舉手擦了擦:“母親不說,我自己也有法子。”他微微欠身,後退一步,去不是往自己院落!
“卿兒!你去哪裡?”身後,戚老夫人大叫,“卿兒你的傷……”
任憑婦人叫的如何淒厲令人難以抗拒,溫益卿還是挺直脊背,出門去了。
溫益卿沒有留在溫府,更不會去公主府,奇怪的是,他也不想就這麼回工部。
一時之間,天下之大,竟仿佛沒有他容身的地方。
也許他的人生,早就在那場洞房花燭夜,隨著那場大火而徹底給摧毀了。
如今的他,何等的可笑。
“哈哈……”溫益卿仰頭看著春日的天空,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
狂笑過之後的溫郎中,倒是想起了一個自己能去的地方。
他往前走了數步,攔住一輛車:“去西坊!”
作者有話要說:小舒:我得苦練技能~不然會讓殿下嫌棄啊
小溫:先找我練練手吧!
小趙:妹夫,藥不能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