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甜軟彈的唇壓了上來,還是第一次。
他甚至能感覺到,闌珊生疏而又膽怯的試探。
趙世禛卻並未如先前一般反應。
他坐的端直,腰身如劍,並無其他動作。
趙世禛沉浸在那句“我喜歡殿下”的話裡,有些恍惚不能自信。
就像是那天他在鎮撫司的屋簷底下,負手仰頭望著南邊雷電交加之中大放異彩的聖孝塔。
雖然知道這是闌珊苦心孤詣設計出來的,並非無端來自於天,但看著那道道金光自塔刹上散發而出,仍是忍不住有一種驚呼神跡、想要膜拜這神聖佛光的衝動。
以他的能力,就算給關在天牢裡,也未必就見不著人了。
但他想瞧瞧舒闌珊會為他做什麼,會做到什麼地步。
他如願以償的看到了。
很滿意。
不能更滿意。
但是此刻闌珊奉上的這份“驚喜”,卻顯然更超出趙世禛的預計。
闌珊小心翼翼地看向趙世禛。
好不容易告白了一次,竟沒得到榮王殿下的回應。
換作平時這個人隻怕早就撲上來了,怎麼今日如此的“平靜”?
“殿下,”闌珊喚了聲,又忐忑問:“是、是我做錯了嗎?”
不怪闌珊惴惴。
趙世禛每跟闌珊相處,總是要得些便宜的,可今日好像是因為餡餅自個兒跳到嘴裡,反而把他噎著了。
之前他因為新領了北鎮撫司的差事,皇帝把這樣重要的衙門交給他,如果他有一點錯,那自然是打皇帝的臉,偏偏諸事煩亂,耽誤不得。
何況手頭亟待解決的一個案子不是彆的,卻正是聖孝塔火龍燒塔的真相,那非樂也早就秘密的從大理寺轉移到了鎮撫司。
所以先前上車的時候,是吩咐車夫回鎮撫司的。
唇上還有些許甜軟的感覺,回味無窮。
雖然隻是很笨拙生澀的一個親吻,卻給他一種……縱然是他竭儘全力的劫掠出擊,都無法得到的歡喜。
趙世禛突然後悔,早知道如此,就該直接回王府的。
而就在兩人對答的這段時間,馬車已經在鎮撫司門口停了有半刻鐘。
車外,因鎮撫司前不許停車,門口侍衛來詢問過,飛雪也跟他們告知了。
因此侍衛人等都知道榮王殿下人在車中,隻是未免暗中揣測,卻不知道殿下在車裡乾什麼,竟是這半天不曾出來,莫不是睡著了?
趙世禛的目光在闌珊的櫻紅的唇上掠過:“你、你剛才說什麼?”
“沒、沒什麼。”闌珊欲言又止。
王府那夜,到底是被逼的。
算來這還是闌珊第一次心甘情願的去親榮王殿下。
這種感覺,卻像是初次學走路的孩子,很不自信,有些驚怕,但同時更多的是新奇跟些隨之而來的向往。
但是身為“啟蒙老師”的趙世禛,竟連個嘉許的表情都沒有。
闌珊的心跳的厲害,也許他真的不喜歡吧。
有點驚心,又有點委屈,闌珊低頭不敢看趙世禛,小聲道:“以後再也不了。”
榮王殿下握著她的手,卻竟不知道該說什麼,聞言詫異:“什麼?”
他的力道莫名有點大,捏的闌珊的手有些疼。
闌珊一愣,偷偷打量了眼,卻見趙世禛明顯的有些心不在焉。
想到他方才麵對自己獻吻時候太過“平靜”的反應,加上他說自己“毫無長進”,闌珊不得不認真地開始反省,的確是自己親的方式太無長進的緣故。
闌珊心頭一涼,自認這方麵她可能是真的沒有天賦。
“不、沒有,我是說您該回去了。”
趙世禛定了定神,終於說道:“你要回工部嗎?”
“嗯。”
“那好,你去吧。”趙世禛說著,起身下車。
闌珊看著他越發平靜如水的道了彆,心裡涼意更甚。
難道自己的技能果然如此之差,甚至於成功的惹惱了榮王殿下?
或者是她太過放肆大膽,讓他覺著自己輕浮狂浪,因而不快?
不過,要早知道用這招能不戰而屈人之兵讓他潰退,那她早該這麼做啊。
正在發呆兼後悔,車窗給輕輕一敲。
闌珊將車窗打開,卻見是趙世禛站在外頭。
四目相對,陽光下榮王殿下的容顏依舊如玉,鮮明奪目,隻是臉色有些許明顯的不自在。
然後他將手攏在唇邊輕輕地咳嗽了聲:“你先回去,本王得閒就去……咳,找你。”說完後,竟又是一聲又假又乾的咳嗽,然後才轉身去了。
闌珊發懵,竟忘了答應他。
飛雪恭送了主子進了衙門,這才鬆了口氣,翻身進了馬車內。
看著闌珊半是頹喪半是迷惘的表情,飛雪疑惑道:“你們……”本是好奇心難以按捺想打聽打聽,可又知道有些事情不該自己插嘴。
何況方才在公主府內,趙世禛明顯是生氣了,幸而看著不似是要責怪她的樣子。
闌珊卻喃喃道:“小葉,我、我好像做錯事了。”
飛雪愣神:“你做什麼了?”
闌珊羞於啟齒,隻說:“總之,我好像惹了殿下不喜。”
飛雪詫異:“不喜?”她回想方才偷窺趙世禛下車時候的神情,雖然看著跟平時有些不太一樣,但怎麼也不像是個生氣的樣子。
闌珊歎了口氣,肩膀也垂了下來:“我是挺沒用的。”
飛雪啞然:“到底是怎麼了?是跟主子吵嘴了?因為……公主府內的事情?”
“那倒沒有。”闌珊急忙否認。
飛雪疑惑:“那麼、你總不會給主子臉色看了吧?沒有多順著他些嗎?”因為在公主府內自己有些失職,飛雪可還盼著闌珊哄趙世禛高興,畢竟他若是不高興,遷怒自己的可能性就更大。
“沒有給臉色看啊,”闌珊認真想了想:“而且這次是很順著的。”
主動親他還不算順著嗎?那要怎麼做才行?
飛雪給她弄糊塗了:“那麼……又是什麼惹他不高興?”
“算了算了,下次不這樣了就是。”闌珊不願意再說,無力地將腦袋耷拉下去。
飛雪抱著雙臂,哭笑不得。
在公主府的那一場折騰後,闌珊本來擔心會傳出什麼難聽的流言蜚語。
不出兩日,果然有些流言蜚語傳了出來,而且也的確很不堪。
可是流言的內容,卻讓闌珊在意外之餘簡直“驚為天人”。
原來那流言竟是說,華珍公主殿下因仰慕工部新進的舒丞的人品才華,特意召入公主府,兩人於花廳之中意圖勾搭。
誰知駙馬聞訊而至,因此窺破了兩個人的私情,溫駙馬醋意大發由此大鬨,把花廳都砸了,據說那琉璃花廳是當初駙馬特意為公主建造的呢……現在竟然落得這個結果,也是叫人唏噓。
這是飛雪從外頭打聽了來的詳細版本。
說完之後,飛雪樂不可支地說道:“你說可笑不可笑,跟真相竟是離題萬裡,黑白都顛倒了,但那些人偏信誓旦旦信以為真。”
闌珊想到那日溫益卿一怒之下叫了奴婢們進來,他夫妻兩人說的那幾句話,的確夠叫人誤會的了,因此傳出如此的流言倒也不足為奇。
但是這兩天溫益卿都沒有來部裡,卻讓闌珊有些擔心。
無奈一笑:“有沒有說過溫郎中怎麼了?”
飛雪道:“郎中在部內告假,說是病了,但奇怪的是……”
沒等她說完,闌珊又忙搖頭:“不要說了,橫豎跟我無關。”
當初她生死攸關的時候,他又在哪裡?如今自己何必替他操心?
她坐回椅子裡,看了會兒卷宗,總有些心神不寧的,不小心碰了一支筆在地上,彎腰去撿的時候突然嗅到一股怪異的味道。
闌珊慢慢抬頭,聞著味道,發現是從自己的抽屜裡傳出來的。
她忙將抽屜拉開,卻發現了一個令人意外的東西。
那是一顆紅褐色的藥丸,瞧著眼熟。
飛雪在旁瞧見:“這個……”
闌珊將藥拈了出來:“是不是在翎海的時候,那姓金的侍衛身上掉出來的、溫郎中的藥?”
飛雪聞了聞那味道,點頭:“怎麼舒丞這裡竟有此物?”
闌珊看著這丸藥,驀地想起上次溫益卿曾在自己這裡坐過,難道……是他在那時候留下的?
可他到底是有意而留,還是不小心遺落?
這日從工部出來,乘車回家,路上闌珊打量外頭街景,忽地問飛雪道:“我記得這條街上有一個挺大的藥鋪,咱們在那停一停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