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鄭適汝才跟闌珊相認的時候,就曾為她想過以後的出路。
隻是當時她詢問闌珊的時候,闌珊卻並不想放棄工部生涯改換女裝之類。
鄭適汝因明白她,所以就算覺著遺憾,卻也不能就勉強闌珊。
但是現在,發現她對趙世禛的心意如此堅決,卻讓鄭適汝無奈之餘有些動容。
與此同時,鄭適汝卻無法容忍闌珊把自己看的那樣卑微。
什麼不管是現在還是過去都配不上榮王,就因為他是鳳子龍孫,就因為她是小官之女,就配不上了嗎?
對於鄭適汝來說,計姍才是世間最難得的女子,人品,才學,樣貌,皆都無可挑剔,不管是配誰都綽綽有餘。
鄭適汝瞧不上闌珊為了一個男人卑微的樣子,無論是過去的溫益卿,還是現在的趙世禛。
以前是溫益卿的時候,鄭適汝覺著闌珊值得更好的,但是現在的榮王,若是放在世人眼裡,自然就是那個“更好”。
然而在鄭適汝心中,卻還是那一句老話——闌珊值得更好的。
可鄭適汝又深知闌珊的不易,在遭遇過那場生死地獄後,闌珊還能這般喜歡上一個人,已經極為難得,雖然鄭適汝擔心闌珊是“飛蛾撲火”,但她願意為了闌珊……試一試。
鄭適汝所想的法子,就是利用自己的家族,給闌珊捏造一個新的身份。
不管是鄭家還是方家,都是世家大族,天下四海都有親眷的,若是讓她恢複女兒身,再從中安排布置,隻說是自己的一名遠親新進來京……試問還有誰能懷疑不成?
而有了靖國公府或者海擎方家做後盾,闌珊要配趙世禛,自然也是“門當戶對”了。
關鍵的就是看闌珊跟榮王的意思。
鄭適汝說完便看闌珊:“你覺著怎麼樣?”
闌珊想不到鄭適汝竟會出這樣的主意,同樣的瞞天過海,跟她此刻女扮男裝異曲同工,但……
“你是怎麼想到這個的?”闌珊望著麵前的舊日玩伴。
“我早就想過這法子,隻是先前不是為你嫁人,隻是為讓你到我身邊兒就是了。”
闌珊笑了笑:“那樣的話,倒也還好……”
鄭適汝看了出來:“你不願意?為什麼?”
闌珊輕聲道:“你想想看,做出這件事的話,又是牽扯皇族,若有朝一日不慎露出風聲,我自己罷了,豈不是把你跟鄭家也牽連在內了?你為我著想才肯出這樣的主意,我難道就不能為你著想,避免將來可能發生的禍患嗎?”
鄭適汝直直地看了她半晌,終於笑道:“你還是這個樣子,凡事先想著彆人。就如同當初救花嘴巴的時候,你隻顧去救這隻貓,可曾想過你會從樹上掉下來?”
闌珊啞然。
鄭適汝笑笑,繼續道:“你自然知道我的脾氣,跟我不相乾的人,哪怕是死在跟前,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但是現在對我而言,或許……你就是樹上的花嘴巴,我是你吧。”
闌珊鼻子一酸,淚猝不及防地就在眼中冒了出來,她揉了揉鼻子:“我不想你從樹上掉下來,我、我畢竟不是花嘴巴,我會自己找到法子下樹的。”
鄭適汝看了她許久,終於道:“姍兒,我要你記著,不管怎麼樣我隻想你好就罷了。興許你先跟榮王商議一下,看看他的意思。”
說到這裡鄭適汝試探問道:“他總不會對你沒那個意思吧?沒跟你提過王妃之位?”
闌珊臉上一紅,旋即說道:“我知道他的心,但我不想他為難。”
“你快給我閉嘴,”鄭適汝伸出手指在闌珊的眉心戳了一下:“男人在外頭不管有多少的艱難,能擔得起才叫是男人,他既然想得到你,自然要使出七十二般本事。且他能做到才算是真心的呢。你若是不好意思開口,我幫你說,他另外有好的法子咱們再議,他要覺著我的主意可行,那還有什麼可說的?”
闌珊忙道:“不不!你彆跟他說!”
“那就得你自己說,縱然不提王妃的位子,你隻說我想你改頭換麵到我身邊就是了,看看榮王是怎麼個反應先。”鄭適汝笑笑,過了半晌又道:“不過你要想清楚,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真的嫁了人,就不能如現在這樣拋頭露麵了。”
兩人說了許久,看看時候不早,也該去了。
闌珊把花嘴巴遞給鄭適汝,那貓身上熱乎乎的,還有些舍不得闌珊似的衝她喵喵叫。
鄭適汝嘴角一挑:“都說這貓奸狗忠,沒想到花嘴巴還這麼念舊情。”
“自然不能一言以蔽之,”闌珊揉了揉那軟和的貓頭,“我先回去了,有事兒再來找你。”
鄭適汝叮囑道:“記得我說的,早點兒跟榮王通氣兒!我看他……多半心裡也算計著這件事呢,隻是未必跟你說罷了。”
闌珊歎氣,轉身往外走去。
出了花廳,就見方秀異站在儀門處,看見她,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樣子。
闌珊本心中有事,可見方小爺這般,又想起之前他妹妹那一通胡鬨,不由起了促狹之意。
當下走上前去,笑道:“方公子久等,在下要告辭了。”
方秀異道:“舒大人請,我送您。”
闌珊點頭,走了幾步,又不住地打量方秀異。
方秀異察覺,卻不知怎樣,隻聽闌珊說道:“方公子生得儀表非凡,玉樹臨風,又出身世家大族,談吐舉止各是不俗,真是令人……一見傾心啊。”
方秀異給塞了一耳朵讚譽,不知何故,忙轉頭看向她。
闌珊盯著他笑道:“以後咱們常來常往的,關係必然更加親近,對了,也不必總是我來尋方公子,秀異弟弟得閒,或許也可以去工部找我。”
方秀異聽她叫自己“秀異弟弟”,又瞧著她的眼神,渾身一震,終於乾笑著說道:“多謝舒大人瞧得起,隻是知道大人事忙,哪敢輕易打擾,請……”
不動聲色地退後一步,恭送闌珊出門。
在回去的車上,闌珊想著鄭適汝為自己謀算的話,心中著實躊躇。
馬車回到西坊,才在家門口停下,裡頭聽見動靜早先跑出一個人來,竟是阿沅道:“哎呀,你可算回來了,也不跟人說去了哪裡!”
闌珊見她臉色焦急,忙問怎麼了。阿沅說道:“之前跟隨江大哥的一名隨從跑來說是大事不好,江大人給一個什麼方家的公子攔住擄了去,說是太子妃的親戚,喊打喊殺的,叫你快去救命呢!”
闌珊驚愕:“什麼?方公子?”
太子妃的親戚方公子自然就是方秀異,可自己才跟方秀異告彆,又哪裡出來一個?
闌珊一怔之下,便冒出翎海那個胡鬨的“方公子”,她不由啞然失笑:“難道是她?”
方才見鄭適汝跟方秀異的時候,兩個人都沒提過半句,若真是那個人,隻怕她是偷偷跑上京來的。
但那個丫頭行事沒輕沒重的,闌珊生怕她真的傷到了江為功,當下忙問了地方。
等到達了翠景樓的時候,樓中已經聚集了許多看熱鬨的人,卻都不敢上前,隻在樓梯口張望。
闌珊趕到的時候,正好姚升得到消息也趕了來,兩人照麵,姚升笑道:“小舒怎麼來了?”
“姚大哥!”闌珊拱手,“是江大哥派人去找我。”
姚升道:“我正在前頭辦一件差事,聽說江大人有事,就過來看看到底是怎麼樣。”
當下急忙進了翠景樓,卻發現樓中竟還有幾個順天府的差役,正伸著脖子往上看。
姚升笑問:“你們在這兒乾什麼?”
這些人都認得姚升,忙都行禮,又小聲說:“樓上的人是太子妃娘娘的表弟,不知跟工部的江大人有什麼舊怨,之前不由分說把江大人綁了上去,我們要勸阻,卻給嗬斥下來了。”
姚升倒也理解他們,畢竟人家是東宮的親戚,硬往上湊無異於以卵擊石。
這會兒闌珊已經拾級而上了,姚升笑道:“這靖國公府才出了事兒,太子妃娘娘的這位表弟跳的可不是時候啊……我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兩個人一前一後上了樓,卻見有數人站在前方,中間靠窗的位子上驕橫跋扈地坐著一個人,正是“方秀異”,衣著打扮跟方才在彆院的那位自然是不一樣的。
這人顯然是方秀伊龍鳳胎的妹妹,正是叫做方秀伊的。
此時她正指著麵前的江為功,趾高氣揚地說:“你還不麻溜的給我認錯!今日若不讓本公子滿意,看我怎麼收拾你!”
江為功被綁著手,正說道:“這已經是多久的事情了,你怎麼還記著,跟個娘們似的小心眼兒呢?”
“你說誰是……”方秀伊大怒,“給我狠狠地打他,打到他聽話為止!”
闌珊見狀道:“住手!”
江為功正在想著,不然就好漢不吃眼前虧,先低一低頭再說,聽到闌珊的聲音,便驚喜地回過頭來:“小舒,快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