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瑟見闌珊喝的迷迷糊糊的,有著明顯的酒氣不說,臉都是紅透了。
他當然知道趙世禛一向不喜歡她在外頭跟那些男人廝混,何況是一起喝到這種地步。
這會子去見榮王,這不是自投羅網麼?
鳴瑟本想提醒闌珊,但他畢竟跟飛雪西窗不一樣,轉念一想便隻說道:“你可彆睡著了,到了地方叫不醒你。”
隱隱聽闌珊嗤嗤地笑了聲,睜開雙眼打量了陣兒,便從旁邊拽了一個靠墊抱在懷中。
正如鳴瑟擔心的一樣,馬車停在榮王府門口的時候,車中的人早就睡的不知今夕何夕了。
門上認得鳴瑟跟車,早向王府內稟告了。
頃刻,西窗先得了消息,蹦蹦跳跳地出來,卻見馬車靜靜停著,車外卻不見人影。
隻有鳴瑟懶懶地靠在車邊上,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
“小舒子呢?”西窗瞪大眼睛問。
鳴瑟向著車內挑了挑眉。
西窗笑道:“小舒子擺什麼架子,也不下車,還得叫人請著不成?”說話間跳到車前,推開車廂門,一股很濃的酒氣撲麵而來,差點把西窗熏的窒息。
他瞪圓了眼睛,才看到闌珊倒在車廂中,正睡得香甜似的。
西窗弄不清這情形,回頭看向鳴瑟:“這是怎麼了?”
鳴瑟道:“你不會看嗎,喝醉了唄。”
西窗咽了口唾沫:“怎麼會喝醉了?在哪兒喝醉的?”
“在酒樓上,跟姚升,江為功,葛梅溪,還有王鵬。”
西窗頭都暈了,又暈又大:“小舒子真是……膽大包天,主子不喜歡什麼她就做什麼,這做就做了,橫豎沒捉個現行那也罷了,這倒好,她自個兒送上門來是什麼意思?”
鳴瑟忍不住笑了:“我也不知道。”
西窗道:“你怎麼也不看著點兒?好歹彆叫她喝的這樣,就算真喝醉了,好好地勸著她回家豈不妥當?總比跑到這裡來刺主子的眼睛強吧?萬一主子不高興了怎麼辦?”
鳴瑟慢慢道:“你怎麼知道主子會不高興?”
西窗叫道:“這還用問,這不是一眼就能看清楚的嗎?”
鳴瑟不理他,隻往前一抬下頜:“那邊的車轎都是誰的?”
西窗看了眼:“哦,是靖國公府的三爺跟宣平侯,已經來了半天了……”
鳴瑟道:“怪不得這半天不見主子。”
這提醒了西窗,他小聲說道:“趁著主子還不知道,你趕緊帶了小舒子回家去吧。免得主子不高興,她也遭殃,咱們也遭殃。”
鳴瑟認真地看了西窗一會兒,點頭歎道:“你真是個聰明至極的人啊西窗,多虧了你提醒。不然我要惹禍呀。”
西窗高興起來:“是吧?嘿嘿,快走吧,回頭……”
話未說完,便聽到有些響動從門內傳來。
西窗回身一看,卻是靖國公府的鄭三爺同宣平侯兩人,一左一右,陪著趙世禛走了出來。
鄭三爺且走且寒暄著:“等改日家兄解除了禁足,定會親自登門向王爺致謝。”
趙世禛道:“轉告老公爺,不必多心多想,好生保養身體為要。”
“是。”
鄭三爺跟宣平侯兩人向著趙世禛行禮,本是要等王爺回府後才敢上車轎的,但又早瞥見了旁邊那輛車,兩個人自然都是眼明心亮的,當下也不再謙讓,轉身各自上了車轎離開。
那邊西窗嘴裡念叨著:“完了完了,給主子發現了。”他急忙跑到趙世禛跟前:“主子您怎麼親自出來了?”
趙世瞥著他:“我不親自出來,你就好搗鬼了是不是?”
“主子說什麼……”西窗心虛地縮了縮脖子,又忙滿臉笑地卑躬屈膝地說道:“我才要進去稟告主子小舒子來了呢。”
鳴瑟在旁看著,覺著西窗人雖笨些,但這見風使舵的本領還是很爐火純青的,保命足以。
說話間已經到了馬車邊上,趙世禛探身向內瞧了一眼,卻見闌珊半伏著身子趴在車廂裡,懷中還半抱半壓著一個枕墊,雙頰通紅,長睫停著一動不動,睡的仍舊沉酣香甜。
趙世禛縱身一躍上了車,將闌珊打橫抱起。
她竟沒有醒,右臂還圈著那枕墊,隻是隨著起身而掉了出來。
闌珊嘴裡含含糊糊地還在說:“去王府,去見王爺……”
趙世禛因嗅到濃烈的酒氣,正微蹙著眉,聽了這句那眉心便舒展開了。
當下輕輕自車上躍落,動作穩得如履平地。
鳴瑟西窗兩人隨著榮王進府,到了內宅。
西窗雖在決斷上時常犯糊塗,但伺候人上卻是一等的細心,不等吩咐就已經先叫了小太監,命快去準備醒酒湯,自己又捧了乾淨的水跟帕子送到裡間,打量著趙世禛的情形,便沒有上前替他動手,隻悄悄地退後幾步出門,跟鳴瑟仍在房門外等候傳召。
且說趙世禛抱了闌珊進了內室,她的臉紅很熱,因為這一番動靜,隱隱地有些察覺,雙眼似閉似睜地看了眼。
趙世禛嗅到她口中的酒氣,忍不住道:“這是跟多少人喝了多久,才成了這個模樣?”
闌珊仗著酒力,一點兒也不覺著怕或者其他,聞言便喃喃說道:“相請、不如偶遇……唉,歌中醉倒誰能恨,唱罷歸來酒未消……”
趙世禛嘴角揚起,似讚似歎的說:“好,喝的這個熊樣還知道吟詩呢。”
闌珊掙紮了一下,似乎想坐起身來,卻實在是渾身無力,頭跟肩頸略略一探,就又跌了回去,一隻手臂也無力地搭在床邊上,隻顧喘氣。
趙世禛看著她跟翻了個兒的烏龜似的,又是好笑,又覺著可愛。
可想到她跟那些男人在外麵喝酒,心裡又有點不爽快,回頭見西窗送的水在那裡,便起身去,絞了帕子,回來床邊,展開帕子給闌珊把臉上仔細擦洗了一番。
那帕子畢竟涼,闌珊的臉上又熱,涼熱一激讓她很不舒服,便轉頭動腦的躲避。
趙世禛握住她的臉:“本王親自伺候你,你反倒不受用呢!”
那涼絲絲的水潤在臉上,讓闌珊的神智有片刻的清醒。
她盯著麵前的人,連眨了幾下眼睛,眼前那張俊臉也終於從模糊到清晰,濃烈鮮明的長眉底下是光華閃爍的鳳眼,正半笑半慍似的注視著她。
“殿下……”闌珊情不自禁叫了聲,“你怎麼來了?”
她隻記得自己才上了馬車,怎麼下一刻就出現在他麵前,難道他來接自己了?
趙世禛聽著這醉中糊塗的話,心中暗笑,卻故意道:“怎麼本王不能來嗎,或許,是你做了什麼虧心的事情不能讓我見到?”
闌珊聽他說“虧心的事”,心中浮浮沉沉地果然飄出一件事來。
“沒、我沒有……”她否認著,臉上卻流露出些許心虛。
趙世禛本是見她醉態可掬,故意逗她的,突然看她這樣,心頭一沉。
當下俯身盯著闌珊道:“你到底做什麼了?還敢瞞著我?”
闌珊支支唔唔,左顧右盼。
趙世禛捏住她的下頜:“說話!”
闌珊被迫對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呆呆地看了這雙眸子半晌,突然吸了吸鼻子,紅了眼眶。
“你、你這麼凶乾什麼?”闌珊抽泣著,淚飛快地從眼中流了出來:“你對我一點兒也不好。”
趙世禛大驚,本不是故意逼她的,沒想到她醉中這樣反常。
“不許哭!”他本能地嗬斥了聲,然後卻忙又將聲音放得溫和:“哪裡凶你了?隻是擔心你在外頭跟不知什麼人喝酒,吃了虧也不知道!”
闌珊聽了這個,眼中還帶著淚,卻嗤地笑了起來:“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趙世禛屏住呼吸:“你說誰是小人之心?”
果然是酒壯慫人膽,敢這麼對他說話了。
闌珊歎道:“殿下是,宜爾也是。”
趙世禛本正白眼斜睨著她,猛地聽到後麵一句,一時愣住:“你說什麼?太子妃嗎?好好的怎麼提她?她也……小人之心?”聽來倒是很有內情的樣子。
闌珊張開雙臂往前一撲,竟把雙手搭在趙世禛的兩個肩頭:“是宜爾自己承認的,之前皇後娘娘提五哥的親事,是宜爾攛掇的。”
趙世禛怔住了:“她、把這個跟你說了?”
闌珊點點頭:“她大概以為殿下告訴過我,甚至抱怨過她,見我不知道,才說自己小人之心的。殿下……”闌珊喚了聲,又改口:“五哥……”
趙世禛才“嗯”了聲,闌珊卻湊過來,在他的臉上吧唧親了一口,說道:“你真好。”
她畢竟是酒醉之中,勉強支撐著說了這幾句,此刻渾身無力,順勢往前一歪。
趙世禛雙臂探出,恰好將她抱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