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卿本佳人,奈何做賊吧。”
皇帝忍不住嘖了聲,然後笑了起來。
“好一個卿本佳人,奈何做賊,”皇帝思忖著,笑卻又慢慢地收斂了,“其實朕跟你想的不同。”
楊時毅不解:“皇上是什麼意思?微臣駑鈍。”
皇帝慢慢說道:“朕是唯才是用的人,你明白的。假如舒闌珊隻是女扮男裝在工部做事,朕念在她是計成春之女,且又如此能耐的份上,自然可以網開一麵,最不能饒恕的是,她居然……聯合太子妃跟榮王,貪求榮王妃之位!”
楊時毅聽到最後,皺眉說道:“皇上相信她的話嗎?”
“嗯?”
“微臣雖然痛恨她的行徑。不過卻也知道此人的品性,她並不是那種妖嬌虛榮不擇手段之人。”
皇帝不語。
楊時毅道:“或者……皇上生氣的不是這個。”
皇帝道:“你又想說什麼?”
楊時毅一笑:“早先並沒有鄭衍出現的時候,就有些關於舒闌珊跟榮王的風言風語,皇上卻並不以為意。或許皇上真正在意的,是太子妃跟榮王吧。”
皇帝哼了聲。
楊時毅道:“榮王殿下未必是被女色所迷之人,但是毋庸置疑,他自然是對舒闌珊動了真心,才會用那種偷梁換柱的法子。皇上氣的大概就是如此,覺著榮王不該為了一個女子,做到欺國欺家的地步。”
皇帝聽見自己牙齒暗中磨過的聲音:可不正是這樣嗎。
“不愧是楊愛卿,”手中的參茶早涼了,皇帝把茶杯放在旁邊的小茶幾上,淡淡地說道:“朕的確是恨鐵不成鋼。”
皇帝跟前的兩個皇子,一個對太子妃言聽計從,一個又對舒闌珊神魂顛倒,成什麼體統!
楊時毅打量著皇帝諱莫如深的臉色,道:“皇上,微臣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楊愛卿隻管說就是了。”
楊時毅道:“計家……似乎沒有什麼人了,隻有計姍一個女兒了吧。”
皇帝不是很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這不是人儘皆知的嗎?”
楊時毅道:“那皇上覺著,計姍可是那種呂雉武媚一樣的女子?”
皇帝一怔,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你是說……”
楊時毅笑道:“微臣隻知道,當初舒闌珊在工部裡人緣最好,因為她幾乎沒什麼脾氣,是個很和軟的沒什麼鋒芒的人……這個皇上當然也是清楚的。”
皇帝想到方才闌珊垂淚陳詞的模樣,微微一哼:“是啊。縱然再能乾……不過是個小女子。”
楊時毅道:“皇上畢竟是關心情切,擔心榮王給人所迷,但是據臣看來,榮王很是精明強乾,縱然是同舒闌珊之間,難道皇上覺著,榮王拿捏不住一個小女子嗎?”
這個皇帝如何能夠承認?
但同時皇帝也終於明白了楊時毅的意思。
楊時毅道:“臣隻是覺著,舒闌珊此人並不構成任何威脅。當然,臣仍是無法原諒她禍亂工部,臣的罪也是百口莫辯的。”
他說到這裡,便又躬身行禮下去:“求皇上降罪。”
皇帝卻笑了。
然後他看一眼雨霽。
雨霽心領神會,忙上前躬身把手中的官帽呈給皇帝。
皇帝接了過來,起身走到楊時毅身旁,作勢撣了撣官帽上的灰塵,輕輕地給楊時毅戴在頭上。
楊首輔抬頭:“皇上……”
皇帝笑看著他道:“朕有時候雖然也很想摘了你楊大人的帽子,但如果說也是為了一個女人……那就太不值當的了。”
楊時毅退出乾清宮後,問隨行小太監:“舒闌珊給關押在何處?”
那小太監道:“回大人,在司禮監的囚室。”又小聲說道:“雨霽公公似乎格外交代過,叫不許為難了。”
楊時毅抬頭看向司禮監的方向,正要邁步往前,卻見一行人從對麵匆匆而來。
他眼神微變,故意的停下了腳步。
等那人到跟前的時候才行禮道:“太子妃娘娘。”
鄭適汝止步,將他上下一掃:“楊大人。”
楊時毅道:“娘娘是要去麵聖嗎?”
鄭適汝道:“不錯,楊大人才見過皇上?……不知談的如何?”
她當然知道皇帝這會兒傳楊時毅進宮是為何事。眼神中充滿了警惕。
楊時毅道:“娘娘要問的是舒闌珊的事情?”
鄭適汝眉頭一皺,對後麵眾人做了個手勢,自己往前幾步:“皇上可有了處置?”
楊時毅道:“尚未,但微臣覺著娘娘此刻不宜前去。不管是攬罪也好,求情也罷。”
鄭適汝雙眸微睜:“你……”
“娘娘莫非忘了皇上的脾氣?‘世人皆欲殺,吾獨憐其才’,這才是皇上的心性。”楊時毅淡淡道:“娘娘,這會兒不是關心則亂的時候,請三思。”
楊時毅說了這句,微微低頭行了禮,轉身去了。
鄭適汝回頭看著他大紅色官袍的背影,雙手握的緊緊的。
她一直有些看不透楊時毅這人。
直到現在才突然明白,原來楊大人不是敵人。
皇帝多疑,卻也有些剛愎自用,他認定了的事情,就算世人都反對,他依舊不為所動,相反,有時候對一些眾人皆以為毫無疑問“必當如此”的事上,卻反而會出人意料唱反調,似乎是想以此顯示自己的英明睿智,與眾不同。
楊時毅那句話,是杜甫所寫李白的詩——
不見李生久,佯狂真可哀。世人皆欲殺,吾意獨憐才。
敏捷詩千首,飄零酒一杯。匡山讀書處,頭白好歸來。
鄭適汝立刻就明白了楊時毅的意思,他在把皇帝比做杜甫,把闌珊比做李白:
在所有人都覺著舒闌珊行為驚世駭俗該千刀萬剮的時候,皇帝恐怕就是那個獨憐其才的杜工部。
鄭適汝心中轟雷掣電想的明白,同時也捏了一把汗。
她已經醒悟過來:如果自己貿然去了,不管如何言辭懇切,有理有據,隻怕仍舊會觸怒皇帝。
太子妃看著前方不遠處的乾清宮,終於長長地深吸一口氣,轉身往回。
先前她跪在殿外,暈厥之後經過太醫診治才漸漸醒來。
那會兒已經聽說闌珊給送到司禮監看押去了。
她心急如焚,一時失了方寸,立刻起身帶人前來。
楊時毅說的對,她的確是關心則亂了。但是回想起來這件事上是自己害了闌珊,叫她又如何能坐得住?自然要不顧一切也要救她於無恙。
鄭適汝且走且想,想到闌珊之前在禦前恐怕少不了受些驚恐,她的雙眼早就紅了。
才走不多會兒,忽然前方有宮女急匆匆地來到,說:“娘娘,皇後娘娘命您快過去。”
鄭適汝慢慢地抬起頭來,原本有一層薄淚含著擔憂的雙眼慢慢地又恢複了往日的淡然寧靜。
隻不過跟往日不同的是,此刻的眸色中隱隱地泛起一絲怒意。
“好啊,”鄭適汝唇角一動,“我也正想去給母後請安呢!”
作者有話要說:楊師兄:小朋友惹禍,還得給他們收拾~
小舒:嚶嚶嚶打的好疼
楊師兄:給你帶了藥了!等著!
麼麼噠,心是不是放下了一點?今日的暗號照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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