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可成型的愛(1 / 2)

一間土坯房 再彆流年 4245 字 1個月前

三個多月過去了,瀅馨的情緒還是不夠穩定,我還是提供不出有效的幫助。一天晚飯後,瀅馨悶不作聲地坐在床邊出神,從來都是挺拔的身子佝僂著,好像頭頂壓了什麼重物。

她這樣的狀態,我還是頭次見到。我問她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她搖搖頭也不回話。我坐到她的旁邊,握住她的一隻手。她的手很涼,好像是沒有血液流過的乾木板,對我的握也給不出反應。

我燒了水,把洗腳盆端到她的腳下,讓她泡泡腳,她照做了。當我把泡腳水潑到院子裡,回到床邊時,還不等我坐下,她輕聲說:

“玉潔姐,我把陳東升拒絕了。”

“什麼?”我一驚,硬挺挺站住。

“我不能害了他。”

原來晚飯後,陳東升向瀅馨說出了“我喜歡你”,並要與瀅馨明確對象關係。地點在離飯棚,三十多米遠的一棵大樹下。

“我太自私了,我隻考慮我自己,我隻顧自己的喜歡,我就是把他往火坑裡拖。”這話還沒說完,淚珠就成串地落下來,就像不小的雨中,從屋簷處滴落下來的成串的水珠那樣。

但她沒有發出哭泣聲,能聽到的是胸口處,悶聲的咕咕和喉嚨口的導咽。

我還從沒見過誰,一下流出這麼多的淚。但我知道,這些淚在她的身體裡,淤積了很久,是她幾個月來所有活性部分的集彙,成分不僅僅是水和鹽,更主要的是凝得發粘的心血、被煉化的骨肉,以及掙紮著的思想和深深的自責。

她就任憑淚珠成串地掉,也不抬手擦,衣襟和褲子都打濕了。我拿來毛巾給她擦,她仍然那個姿勢,好像沒有感覺到我在做什麼。

複雜的心情,擾得我拿不準該說些什麼。但我堅定了一點:任由她哭,哭多久我都陪著,一句都不勸。

從未成年就開始的經曆——那些過分傷神碎心的經曆,使我過早地懂得了眼淚是為什麼準備的。眼淚是為解除痛苦準備的。當你背上痛苦後,卸下痛苦的唯一辦法就是流淚。淚流乾了,痛苦也就卸下了。

現在,瀅馨這場哭,隻是一個開始,後麵還不知會有多少場哭等著她。她的痛苦不會被一場哭了斷,還得延續下去,並無法甩掉地撕咬她的心。

陳東升明顯瘦了下來,臉上的笑容也退去了一些,但勞動的乾勁一點沒有減弱。

全點的知青都知道了瀅馨對陳東升的決絕,在讚同瀅馨的同時,也同情著陳東升。地裡乾活時,大家都不再隨便開玩笑,跟著悶頭在前麵乾的陳東升,認真地乾好手裡的活。

這時,我不敢多去看瀅馨。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情,乾擾了我的眼睛,我總能看到麵朝紅土勞作的瀅馨,悄悄把眼淚滴進土裡。

挺直了身子稍做歇息的瀅馨,我也不敢多去看,因為她看向陳東升的眼神,給我的心扯拽出來的疼,使我喘氣都變得困難。

說不清是那個生產隊乾部,把陳東升與瀅馨的事,反映到了公社。從來到隊裡摸情況的公社乾部的嘴裡聽得出來,向上麵反映的話裡,有很多誇大和中傷的成分。

那天,我們正在地裡忙著,生產隊裡一個跑腿的人,來叫陳東升,說公社下來乾部了,讓他去生產隊裡說話。又叫了秦豫姐,說指示她陪著陳東升去。

陳東升和秦豫姐跟那人走後,立在原地的瀅馨目光呆滯,已經有了層淺黑的臉,看上去卻很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