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天定的出身(2 / 2)

一間土坯房 再彆流年 3804 字 2個月前

你陳東升真就掂量不出這話有多燙,有多重嗎?這句話就是把瀅馨往萬丈深淵裡推呀,而且還會連帶你陳東升一起下落。瀅馨不跟你一刀兩斷,又能有什麼辦法?

自從瀅馨拒絕陳東升後,我倆都儘量避開有關陳東升的話題。但是偶爾涉及到陳東升時,瀅馨都要表明:陳東升得有前途、有光彩地生活下去,我能怎麼維護他就怎麼去維護他,哪怕力量微不足道。

“我寧願毀了我自己,也不能讓陳東升因為我,受到損傷。”

這次的拒絕是公社來人後,瀅馨對陳東升的第二次拒絕,也是最後一次拒絕。

夜深了,平靜下來的瀅馨,跟我談了起來。我沒想到她的語氣會那麼平靜,因為她喜歡上陳東升後,就沒平靜過。但她說的一些話,卻叫我無法平靜。

“玉潔姐,我們都在努力地忘記家庭,我們也都遠遠地離開了,可為什麼還不放過我們,還把我們往那個家庭上綁?我們這輩子,還能不能像出身好的人那樣去生活,還可不可以去喜歡任何一個人?

“我有句話,可能是反動的話,就是我越來越感到,我們被判了無期徒刑,我們永遠也熬不到頭,也永遠彆去想碰出身好的人能夠碰的,我們沒有那個資格。

“我們都清楚,家庭不是我們自己能選擇的,我們成為什麼樣的人,也就不允許我們自己來選擇。人哪,真是生在什麼樣的家庭裡,就成了什麼樣的人,後天沒法再來改變,怎麼努力都會是一場空。

“可是道理明擺著,有罪過的是我們以前的那個舊家庭,剝削過勞動人民的也是我們的上輩人,我們什麼壞事都沒有做過,也跟家庭決裂了,遠遠地離開了,現在在農村用自己的雙手自食其力,不給集體添一點麻煩。

“我們都這樣了,為什麼還動不動就把我們往那個家庭上綁,還給不給我們一條出路?

“現在我不得不承認,我們這種出身的人,千萬彆去碰出身好的人能夠碰的,碰了就會害人。像我喜歡陳東升,根子上就是在害他。”

瀅馨這些話,我回答不了。如果我順著她的意思回答,又怕把她的心思縮窄,加重苦悶。

瀅馨說得很對,雖然我們不能選擇出身,但是我們能夠選擇做怎樣的人。我們選擇了做對集體有用的人,發誓紮根農村,建設農村,將所有的青春年華奉獻給集體、奉獻給土地。

我們原本單薄的身體,在艱苦的勞作中一天天強壯了起來,承擔得了任何的體力勞動。為給國家多增一斤口糧,我們心甘情願地在土地上流大汗,也從不拿身體的不適和生病為由,躺在屋裡不去出工。

發燒燒得眼睛虛花,頭腦眩暈,仍堅持下地的時候,我和瀅馨都有過。一個悶熱的天裡,燒得不輕的瀅馨,不許我去給她請假,非要去下地。

那天是挖排水溝,非常累,是耗大體力的活兒。悶熱中乾上一天下來,大家都感到疲憊不堪,瀅馨自然更慘。回到土坯房,瀅馨就癱倒在床上,去飯棚吃晚飯的力氣都沒有了,晚飯是我給帶回來的。

晚上,瀅馨燒得嚇人。但她怕被彆人知道,影響到明天的下地,不許我去找赤腳醫生。見我慌張得六神無主,她笑著說她懂點醫學,知道這樣的燒法,燒不多久就會退下去,叫我彆自己嚇唬自己。

她指導我用濕毛巾給她降溫。敷在她身上的濕毛巾,揭起來時都感到燙手。也記不得換了多少次濕毛巾,折騰到下半夜,她的燒才退了些,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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