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還來不及為“出師未捷身先死”的紙燈哀悼,一陣激烈劍鋒就逼至身前,叫他不得不先撤後幾步。
那小孩彆看身形小,可手中長劍如臂指使,速度不快但勝在力大點準,每次攻來都能卡住最難以還擊的那個點。
盛安是劍修不錯,可師父平日讓他淬煉身體和提升境界為主,偶爾聽他央求才教他幾招,就連他和姐姐用的木劍還是倆人一起削的。
他現在隻用雙拳拆擋,和對麵打得不相上下。剛才離得遠還不覺得,這小矮子一身紅半身金像極了一個炮仗在他麵前晃悠,晃得他平時七竅玲瓏的腦袋好像堵上了六竅,怎麼也想不通這小孩發的什麼瘋。
“你的劍呢?”二人過了幾十招,小矮子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雙眉皺的緊緊的。
“我沒有劍啊。”盛安趁此空擋快速將散落一地的物品收拾到一起,心中暗自驚訝這小矮子的實力。
崖上雖然沒有同齡人,可他從師父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自己的境界升的很快,隻用了五年時間,就從剛入道升到了超過築基的境界,離金丹隻有一步之遙。姐姐也隻有第一年能和他打成平手,之後就打不過他了。他雖然沒帶劍,可也不是哪個同齡人都能和他打成如此旗鼓相當的。
“你瞎說!”他的實話實說反而惹急了對麵小矮子,“劍修怎麼可能不帶劍。”
“我說的是真的,我今日真沒帶劍,是空著手來采購東西的。”盛安剛剛說完,就看著剛剛還一臉興奮的小矮子搖身一變,成了眼眶含淚的小矮子。
“嗚……劍、劍不對無刃之手,我、我破戒了……”盛安一臉懵逼,就看著那小矮子把劍隨地一丟,豆大的淚珠像是無法關閉的水閥一樣嘩嘩流淌。
“你……你彆哭啊。”盛安哪裡遇到過這種情況,架是對方要打的,手是對方要動的,哭怎麼也成了對方。他聽到小矮子激動之下嚎出來的句子,把自己從裡到外翻了個遍,拆了包桂花糕塞進嘴裡,把油紙折成小刀形狀。
“彆哭了……你看,我有刃的。”他心裡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自己情急之下的處理對不對,可這矮子要是再不停下他比炮仗還響的哭聲,等到他家長過來,自己可免不了一通麻煩事。
小矮子看著他手裡的“刃”,臉上表情沒什麼變化,哭聲卻是瞬間消失。
雖然自己隻是想讓他閉嘴,可這樣竟然真的行?
這孩子真的沒什麼問題嗎?
盛安無語到極致反而笑出了聲,那小矮子好像也反應過來,手腳並用慌慌張張地撿回了他扔在一旁的劍,小心翼翼地插在了腰間劍鞘中。
月亮隱在了雲層下,兩小隻在河岸坐的很齊整,心平氣和地開始交流。
原來,這小矮子姓楚名景鈺,比盛安大上兩歲,是銘劍宗一個長老的寶貝兒子,也是銘劍宗有名的小天才。彆看他年齡不大,卻是個天生的劍癡戰鬥狂,平時除了吃喝拉撒就是練劍,而且是那種逮著人就要跟你來場1V1的那種性格。
偏偏他一有關係二有天賦,是銘劍宗名副其實的寶貝疙瘩。小祖宗邀請你跟他打,誰敢拒絕,誰能拒絕。
但這小祖宗鬨騰的實在太勤,導致大家每天都腰酸背痛的。於是,大家想了一個招,隻要不跟楚景鈺直接對上視線,就當看不見他眼睛裡閃亮亮的“求打架”。
“如果有人回應你的目光,還朝你微笑點頭,就說明他同意和你切磋了。”楚景鈺回憶完畢,“這是師兄的原話。”
你這師兄行不行啊!
盛安看著麵前盯著水麵發呆的楚景鈺,越看他越像地主家的傻兒子,還是發育不良的那種。他歎了口氣,隻覺得好像又回到了教育自家姐姐的場景裡。
“你這樣不行的。你們宗門知道你的習慣還好,如果在外麵遇到今天這種情況就不要再這樣做了,萬一對方是個普通人怎麼辦。”
“你又不是普通人。”楚景鈺眼神不變,嘴巴卻扁的像個鴨子,“我就是在直覺上感到你是個劍修。你體內有靈力,看起來還比我多一點點。”他大拇指和食指分開,比劃了一個短短的橫,“多這一點點哦。”
“你的手上還有繭,隻有常常握劍才能在那個地方生出繭子。”
“可是你是劍修,怎麼能不帶劍呢。”
“師父從未要求過我這樣做過。”
這下輪到楚景鈺驚訝了:“怎麼可能?”
他看起來還想說什麼,可突然上線的情商讓他住了嘴。畢竟是人家師父的事,自己也不好說太多。
“可能我師父他自有考量。”盛安拿出為自己剩下的一盞紙燈,雙手合十許下心願,剛想讓它並入河流,那到熱烈的視線又一次重現。
他狐疑地扭頭,卻看到楚景鈺還是盯著河麵看。
扭頭。
回頭。
扭頭。
這次恰恰跟楚景鈺的視線撞了個正好。
“我今天是離家出走……沒帶錢……”楚景鈺眼神飄忽,彆彆扭扭的話還沒說完,手上就被塞了一個未拆封的紙燈。
“……謝謝。”
“不用謝,本來也是送的。”
兩個小孩放完了河燈也許完了願,楚大寶貝疙瘩準備在這裡等著宗門內人來接。他情緒上來了離家出走,隻知道撿平坦的道前行,根本不記路。
“那……”盛安本來想會去崖上,自家姐姐一定在上麵因為自己愛吃的東西還沒到而發牢騷。既然已經晚了……
“我們打一局吧。”
“那可不行。”楚景鈺耳朵豎起,雙手緊緊捂住他那十分乍眼的黃金劍鞘,“劍不對無刃之手,這是我們的門規,違反了要抄一千遍的。”
“誰說沒有。”盛安接力躍上枝頭,在身後幾步的高樹上折下一根枯枝。
他以枝代劍,風姿特秀。
“——有此足矣”
最後當然是盛安把楚景鈺打成了餅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