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帶著盛滿一路疾馳,回了歲安院。這一路上,盛氏姐弟相顧無言,空氣中彌漫著仿佛要讓人窒息的靜寂。
“盛安,九重城為何會墜落。”盛滿先開了口,左肩輕輕倚在涼亭柱上,臉頰微微側過,視線朝著池塘中那些仍舊盛放的荷花。
“是我的錯,姐姐。”盛安這次反而承認的很痛快。他離盛滿的距離不過幾步,臉不紅心不跳,一字一句說得極為清楚,“當時我馬上就能結果他的性命,可他說若我殺他,他就毀掉這個九重城,讓所有人一起死。我以為他是在唬我,就下手結果了他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喪心病狂,竟然要拉著整個九重城一起陪葬。”
“盛安你夠了!喪心病狂的到底是誰!”盛滿一個箭步衝過去,雙手死死揪住盛安的領子,逼迫他彎腰與自己的眼睛直視。
“你真以為,我就那麼好騙嗎?”
在她嚴肅的表情下,盛安不但不找補,反而鬆了一口氣,看起來更釋然了一些。
“姐姐心中已有答案,何必來問我呢。”
“盛安!”盛滿忍無可忍,卯著勁扇了他一巴掌。清晰的指印浮在盛安半邊清俊的臉上,顯得格外搶眼。
“你難道不知道奪舍是修真界大忌!不對……你從何處知曉奪舍這種功法?除了九重城主以外,你還有沒有動過彆人?你為何要參與升靈液之事?你……”
她的話戛然而止,不是因為自己說夠了,而是盛安對她下了一道禁言咒。
“因為我想,所以做了。”
盛安仿佛感覺不到臉上火辣辣的疼痛,眼中是盛滿從未想過的平靜,在更深處卻醞釀著更深沉無底的陰影。
盛滿氣急,甩手而去。枕蘇被迫跟著她出了院門,隻在最後一刻,看到了盛安上揚的嘴角。
他已經瘋了。
枕蘇認識到這一點,卻無法提醒怒火中燒的盛滿。盛滿隻覺得自己弟弟行事任由自己心情,可枕蘇知道,這家夥自從知道天道一事後,除了盛滿和自己,把其他人都當做了可以隨意漠視的生命。恐怕在他眼裡,生命就和死物一樣,根本不值得去在意。
因為那些生命的存在無所謂,所以多些少些也沒問題。
至於後果……他不在乎。
總會有人為他處理好的。
果不其然,照常理來講,九重城這麼大一座城,曆史悠久,名號響亮,聲譽又高,憑空消失本就疑點頗多。討論度不說蔓延的整個修真界,起碼會在上層引起震顫。
可細觀整個修真界,沒有疑惑,沒有討論,隻有遺忘。
上位者因購買升靈液落下的把柄消失不多談論,中位者為討其歡心亦閉口不言,低位者終日庸庸碌碌毫不關心外事,膽小如鼠者跟隨大眾皆不多關注,熱血勇猛者發聲後蹤跡全無。曾經盛極一時的九重城,就這樣消失在了偌大的修真界中。
枕蘇目睹一切,恍然大悟。盛安應該是以盜身為餌,引誘九重城主入套,在他因計氣血兩虧之時,再嘗試將他奪舍。盛安曾修補過九重城的護城大陣,自然知曉這陣法是如何運轉的,讓它崩潰也是易事。看這情況,應該是奪舍失敗了。他估計是為防止此事暴露,乾脆把事發地毀個乾乾淨淨,死無對證,自然也就查無實據了。
她正想接著看,命穴處卻仿佛被人刺了一下,思緒猛然清醒,回到了現實中,身前是麵色擔憂的盛滿。她不知何時擺脫了小女孩的身體,身形長相看起來和枕蘇在幻境中看到的盛滿差不多。
“你看到了?”盛滿見枕蘇眼黑有些渙散,知她必是見到了自己的記憶。她歎息一聲,腳尖輕點就浮到枕蘇身後,微小到幾乎如蠅呐的聲音傳到枕蘇耳邊。
“盛安想用返璞陣消耗你們的實力,我取了巧,直接把那返璞陣撕開,把你帶過來了。至於你看到的幻境,隻是你畢竟是新一代的天命之子,我們兩個產生通感也很正常。”
枕蘇聽了她的話,下意識就去打量周圍的環境。周圍依舊是濃密的大霧,腳下踩的是鬆軟的泥土,四周沒有植物存在,就像一塊未經雕琢的荒蕪之地,整個地方都充斥著堪稱死寂的氣息。
可她卻敏捷地注意到另一個問題:“不是說在極海中,天道不會直接下場幫任何一方嗎?”
“額……空子能鑽一點是一點嘛,偶爾破破戒也是可以的。”盛滿眼神飄忽了一下,但下一刻立刻雙手叉腰,理直氣壯地反駁。
“可是,其餘人在哪裡呢?”枕蘇環顧四周,卻隻能見到滿眼沉悶的霧氣。盛滿揮揮手,語氣輕鬆:“他們幾個被單獨困在了這座島上不同的地方,盛安就是為了不讓他們來打擾的。”
“我隻是覺得,盛安會動什麼手腳。”枕蘇闔眼,長睫壓下眸中的擔憂神色,月白劍橫放,以靈力擴開音量。
“盛安,你不是要找天命之子嗎?我已經來了,你為何畏縮在地,不敢見我!”
她有意擴大音量,賭在島上的大家能聽到她的聲音,在引出盛安後還能確定他的方位,一箭雙雕。
下一瞬,她耳尖一動,月白已如靈蛇出洞,斜斜斬過空中之人。一片衣角被月白載回,空中之人也現出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