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在頃刻之間,盛安寄身的那具白骨已生長出了四肢的血肉,左半張臉亦滿滿生出。他吞噬速度很快,眼中似有血絲爆出,整個人的周圍散發著壓抑陰冷的氣場,甚至還有一絲得意。
“著老東西屬小強的吧!”餘鏡台一搖錫杖,玄清派眾人以執劍而立。柳絮梨的長鞭蠢蠢欲動,合歡宗弟子麵上毫無懼色。燕回長槍一甩護住力竭者,玄武堂弟子摩拳擦掌,眾獸低吼,俯身欲撲。
鄭明玉長劍前指:“諸位,我們能殺他一回,就能殺他二回,就算他再次複活,也必將拋頭顱於劍下。”
“說的對!孩兒們,把他的爪子卸下來,今天加餐!”一玄武堂振臂高呼,“讓他知道誰才是老大!”
“我們玄清派才是老大。”這句話仿佛觸動了玄清派弟子一直緊繃的弦,他下意識地反駁,惹來身旁江年年的驚恐眼神。
江年年:各位這個時候就不要再整誰是老大了的排名了好不好啊!!!
可眾人還未動手,就見剛才一直消失不見的盛滿又憑空出現至盛安身旁半米處。她好像又長大了些,原本束著的低馬尾張長到了腰際,眉眼間無端升起一抹憂愁。
她整個人好像成熟了許多。不是在世界之初的無辜小孩,也不是之前枕蘇在幻境中見到的意氣少女,而是有著一種閱曆豐富、曆儘千帆的成熟。
“姐姐?”
盛安很意外,卻又感到高興,那半張完好俊美的臉上喜眉笑眼,仿佛二人之間的種種都渙然冰釋:“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幫我的,姐姐就應該向著弟弟,不是嗎?”
“我們是姐弟,是血濃於水的親人,我從未因你爭奪我的天命之子而記恨於你,也未曾想過要害你。我知道你當年是受天道那狗賊脅迫,才使我們姐弟反目。可是現在,姐姐,我好不容易有了一絲生機,我們完全可以走另一條路!”
“另一條路……”盛滿語焉不詳,身上沒什麼動作,麵色卻格外冷淡地朝盛安飛起一眼刀,“你說的那條路,是個什麼路?”
“是驅逐靈智,奪舍神木?”
“還是想成為新的天命之子,擺脫天道規則,發起滅世?”
“再圈養修士,奴役凡人,為你盛安的千秋霸業築石填瓦?盛安,你把人命都當成了什麼?”
“當年你殘害數人,殺了新一代的天命之子,在受罰時身負機緣,僥幸在天道紫雷之下逃過一劫,不好好修養生息,改過自新,為何又出來翻江倒海!”
“這次你一意孤行催動地龍翻身,凡人牲畜性命死傷不知凡幾,你可還有對生命的敬畏之情!”
“盛安,我從來就沒有看清過你。”
“弟弟。”
她闔眸歎息。
“雖不知你真實的想法是什麼,可我從未想過與你相爭。”
“從來沒有看清過我……從未想過……與我相爭?”盛安聽了反而笑了起來,配上漸漸完整的五官顯得更為癲狂,讓周圍所有的在場人員都一臉不解。待他哈哈大笑完了,表情猛的一收,眼底淬出幾分陰沉神色來。
“你看不清我,是因為你永遠是那個受萬人敬仰的天命之子,永遠正義凜然,永遠高高在上,永遠永遠比我強!可那些俗人又怎麼會知道,你盛滿當年,無論是劍術境界根骨靈脈,還是實戰經驗戰鬥手段,全都居於我我盛安之下!”
“就算我圈養修士如何,奴役凡人又如何!這個世界這麼脆弱,天道無眼,帶著頭過河拆橋,上樹拔梯。它需要天命之子作為世界支柱穩定這個孱弱的世界,不正是把我當做工具用嗎?工具壞了非但不修,反而去歡歡喜喜地買回新的工具。這種豬狗行徑,天道做得,我為何做不得?”
“從小那些庸人就叫我災星,怕我驅使地動,還曾想將我打出村子。現在我滿足了他這種螻蟻的願望,讓他見到了何為地動,他反而應該感謝我。畢竟是螻蟻,是不重要的東西,在他生命結束之前能看到他曾幻想過的光景,還應該謝謝我呢!”
“你說從未於我相爭,是因為你已經有了天命!你永遠是修真界不世出的天才,永遠是正道標杆,永遠被人仰望,永遠是那池子裡出淤泥而不染的高貴荷花!你不識人心,不護血親,卻在這裡滿口仁義道德地指責我。維厲說的沒錯啊,就是因為你!是你故意不來救我!所以我才被剝了骨,成了沉沒潭底卑賤肮臟供養你的淤泥!”
當年他人在背後的無心之語,終究是成了盛安心底見血封喉的參天毒刺。麵對她的指責,盛滿沒有任何反駁言語,反而速度緩慢地靠近他。隨著她的步子,朵朵晶瑩剔透的荷花虛影在她腳下顯現,泛著波光粼粼的瑩光。
一步一停,步步生蓮。
她停在了離盛安身側,離他隻有短短一步遠,眼神中是他讀不懂的複雜神色。
“盛安,收手吧。”
“哦?”盛安上下打量了一下盛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親親蜜蜜地朝她靠過去,語氣也變得甜膩。
“姐姐,我知道你是怕我再受天道懲罰。剛才的話都是我亂說的,我其實想說的是……”
血光乍現,他已長好的左手從前到後,完完全全穿過了盛滿的丹田。
“我靠!內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