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後,謝彥還沒走多遠,就見小喜子從後麵追了上來。
“謝大人,陛下請您去一趟禦書房。”
謝彥聞言停了腳步,轉身跟著小喜子去了禦書房。
“參見陛下。”
玄崇抬了抬手,示意謝彥平身,看他的神色,似乎心情不錯的樣子,對謝彥也難得的和顏悅色。
“不知陛下召臣來所為何事?”
玄崇道:“朕召愛卿過來,是想問問,不久愛卿便要出使西川,雲兒你準備交予誰帶?還有萬賀樓的事,你打算如何安排?”
謝彥聞言,便把自己對於正陽大街那處宅子的情況和打算跟玄崇說了。
至於孩子,他自然得帶上,現在柳如煙不在京城,沈金戈也不在,鐵蛋交給誰謝彥都不可能放心。
即便出使彆國還帶個孩子聞所未聞,但謝彥做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了,畢竟他之前還帶著孩子趕考和跨馬遊街了,就是不知道玄崇會不會特許。
誰料玄崇卻道:“西川路途遙遠,雲兒還太小,不宜行那麼遠的路,而且愛卿此去西川,危機重重,實在不該帶著雲兒去涉險。”
謝彥聽出來了,玄崇這是不準他帶著鐵蛋去西川,不過玄崇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的,去西川已經是出國了,此次行程確實吉凶難料,就在他陷入兩難的時候,就聽玄崇道:
“愛卿要是信得過朕,不如就把雲兒送進宮來,朕來照看他。”
讓皇上給帶孩子,這也還是頭一遭,不過一想到鐵蛋還是沈金戈的孩子,似乎又合理了。
隻是這宮裡並沒有表麵上看起來的那麼安全,玄崇又那麼忙,謝彥怕玄崇忙起來讓心懷叵測之人找到機會,那麼鐵蛋就危險了。
比起把鐵蛋送進宮,謝彥覺得還不如讓他跟著萬福他們留在家裡那邊安全一些。
玄崇似是看出了他的不放心,不但沒有生氣,還跟他保證道:“愛卿放心,隻要朕在,就絕不會讓人傷害到雲兒。”
謝彥雖然覺得玄崇這話說的太滿,但他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自己要是再不同意,恐怕就得被治罪了。
而且玄崇現在的處境比之前好了不少,還有袁公公和小喜子兩個忠心耿耿的內侍,雖然還是不放心,但也隻能同意了。
玄崇見他同意了,鬆了口氣,要是謝彥堅持帶著孩子去西川,他也不可能硬攔著不讓,畢竟謝彥就是這麼帶著孩子一路從龍泉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雖說這一路上有劉纓將軍護著,暗中他又派了人一路護送,但以謝彥一路上的表現來看,即便沒有劉纓將軍和他派去的人,謝彥也能靠著自己的能力帶著孩子平安抵達京城。
不過去西川到底和在大啟境內不同,而且謝彥此去,事情繁多,說不定路上還會有人暗中設伏,他自然不可能讓那麼小的孩子跟著謝彥去涉險。
雖然宮中確實也不安全,但他現在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分身乏術了,自從自己妹妹被尋回後,再加上謝彥和此次科舉選出來的一大批人才,讓他多少有了些喘息的機會,看個孩子在他看來還是沒問題的,所以他才會把話說那麼滿。
談完帶娃的事,玄崇才又說起了有關萬賀樓的改建事宜,他讓謝彥先安心出使西川,至於萬賀樓的改建工程,他讓謝彥說個大概的要求,他會安排人按照謝彥的要求去改建。
至於改建所需的銀子,玄崇大方的表示會暫時替謝彥墊了,等他從西川回來後再還。
本來謝彥想說,你都窮的快揭不開鍋了,哪裡來得那麼多的銀子,但一想到早朝上玄崇剛下令抄了一個已經被養的肥的流油的貪官的家,他就沒再多說什麼了。
當然玄崇的銀子不是那麼好花的,謝彥估計等自己從西川回來,怕是要連本帶利的還回去才行。
而且玄崇之所以會提出給他墊銀子,估計也是怕他此去西川耗時太長,改建的時間被耽擱,不能讓萬賀樓早點開張。
此次謝彥去西川,自然不會空手去,他會同那些願意同行去西川的商隊一樣,帶上一批貨,他現在身上的銀子,再加上店裡這些天的盈利,也夠他進不少貨的了,要是此行順利得話,等回來時應該能賺夠改建酒樓的銀子。
謝彥和玄崇談妥後,從宮裡回去的時候,又繞道去了齊釗家的酒鋪一趟,讓他們準備好足夠多數量的酒,到時跟著他一起去西川。
雖然齊家的酒,和謝彥二次過濾後的酒不能比,但在這古代,也算是頂好的了,他們的酒賣去西川,同樣也會受歡迎。
跟齊家在京城的分號掌櫃說好後,謝彥又去了夏家在京成的布莊,也是讓他們儘快備貨,還建議他們儘量多備一些色彩豔麗的布,因為以他前世對西川地理位置的了解,色彩豔麗的布是絕大部分西川人的心頭好。
同時謝彥還請夏齊兩家幫自己從青川府進一批茶葉一起運來京城,他準備帶去西川賣,他還建議要是夏齊兩家有閒錢,也可以再買些茶葉或是瓷器什麼的,一起帶去西川賣。
雖說此次去西川,議和的事還不一定能談成,使團中冒然夾著一支商隊,其實是冒著很大風險的,畢竟要是議和不成,他們這些貨,怕是要原路去原路回了,就這還是好的結果,要是路上遇到窮凶極惡要錢不要命的劫匪,說不定就有去無回了。
但夏齊兩家的掌櫃本就對謝彥十分欽佩和信任,所以他們立刻就飛鴿傳書給了青川府的主家,回明了此事。
夏星河和齊釗的父母在收到消息後,半點都沒有猶豫就開始安排人備貨。
他們還聽從謝彥的建議,額外進了一大批茶葉和瓷器,還有對於西川的人來說十分稀奇的東西。
不得不說,會做生意的人,不管做什麼生意,都是融會貫通的,更是敢冒險抓住機會的。
最主要夏齊兩家,在之前幾國還維持表麵和平的時候,他們也和大啟周邊鄰國做過生意,除了北狄環境太過惡劣,他們很少接觸,其他幾國人的喜好,夏齊兩家都是比較了解的。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夏齊兩家那樣有見識膽識和信任謝彥,所以京城這邊,很多大商號,都不願加入這支不一定還能回得來的商隊。
倒是有不少小商戶,願意冒險一試,畢竟和西川這條商路要是再次打開了,就能解大啟當下的困局,同時讓他們這些因為戰亂快要經營不下去的小商戶,有了更大的生存和發展空間
這些小商戶中,竟然還有當初賣給謝彥房子的那位呂老爺。
呂老爺名叫呂淮,是做瓷器生意的,大啟因為接連的天災和戰爭帶來的影響,所以像呂淮這樣做瓷器買賣的商人,生意也並不太好做,所以當初他才會迫不得已賣了一處宅子來周轉。
謝彥一開始不認識呂淮,還是先看到他身旁的呂管家,經他引薦才認識的。
因為謝彥是這次出使西川的領頭人,所以要跟他一起去西川的商隊負責人,他自然要提前把大家召集起來見上一見。
像呂淮這些小商戶,他們基本都是親自隨商隊前往西川的,不像夏齊兩家那樣的大商號,都是派信得過的管事和會拳腳的護衛跟著去的。
謝彥在臨行前,告了幾天假,在家忙忙碌碌準備了一大堆東西,期間又是對鐵蛋各種交代,比如宮中除了他的皇舅舅和袁公公還有小喜子公公給的東西,其他任何人給的東西都不能吃,更不能去這三人看不到他的地方。
還有就是玄崇是皇上,每天特彆忙,謝彥讓鐵蛋沒事就在住處讀書寫字,或是玩自己給他準備的那些玩具,千萬不要去打擾玄崇,更不能說大不敬的話,不然要是把玄崇惹惱了,他爹娘也不一定救得了他。
鐵蛋本想說,既然如此,那自己就不能不進宮嗎,畢竟他和他那個皇舅舅見都沒見過,還不如跟萬福一家熟,再說他也挺忙的,每日不僅要讀書練字,還得練武,這是他娘走前留的任務。
另外打小就是操心命的鐵蛋,也不放心家裡的生意,既然宮中諸多不便,那他為何還要去,平白給他那位日理萬機的皇舅舅添麻煩。
不過他爹說了,是他皇舅舅不放心他,一定要接他進宮,他皇舅舅說的話就是金口玉言,誰都不能違抗,不然可是要掉腦袋的。
鐵蛋為了不讓他和他爹掉腦袋,自然隻能乖乖聽話,麵對他爹重複了已經不下百遍的叮囑,鐵蛋像個小大人似的認真對他道:
“爹,您說的雲兒都記下了,雲兒一定會按您說的謹言慎行,絕不會惹惱皇舅舅害我們掉腦袋的,同時也會保護好自己,不讓爹娘擔心。”
謝彥聞言無奈歎了口氣,他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會變得這麼嘮嘮叨叨。
不知不覺間,他和鐵蛋之間,已經有了再也剪不斷的羈絆,要是鐵蛋真出什麼事,他應該會不計後果的把害鐵蛋的人炸成渣渣。
為了以防萬一,謝彥把鐵蛋送進宮時,不僅帶了鐵蛋要吃和要用要穿要玩的東西,還帶了不少應急的藥品和一箱會炸的小球。
他把那箱會炸的小球交給玄崇的時候,玄崇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覺得自己上次是沾了妹妹的光,這次又是沾了大外甥的光。
不過謝拂雲這個大外甥長的是真招人喜歡,玄崇一見著他,原本堅如磐石的心也不免軟了一角。
當然這不僅僅是因為謝拂雲長得招人稀罕,最主要這個孩子是他妹妹的孩子。
當初要不是玄崇自顧不暇,他也不會同意沈金戈把孩子留給謝彥,而是會把他接進宮自己教養。
小家夥見到他一點都不怵,說話有禮有度,跟個小大人似的。
在玄崇看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小家夥長的不像自己妹妹。
但孩子長相像誰這種事,還真是誰都決定不了,所以玄崇倒也沒有因為自己大外甥長得幾乎和謝彥一模一樣,就不喜歡他了。
謝彥臨走前還對玄崇說:“以後每隔兩日,臣就會讓萬福送一次吃食來宮門口,到時還勞煩陛下派人去宮門口取,要是不夠雲兒吃的,陛下也可以派人直接去店裡取,臣都和萬福交代好了。
本來謝彥是想每日都讓萬福送的,但又怕那樣會讓玄崇覺得太麻煩,所以才會說隔兩日送一次。
玄崇聞言輕咳了兩聲,似是不在意的點了點頭。
謝彥見玄崇一副假正經的模樣,自然不會戳破他那點心思,一是不敢,二還指著人家給帶娃呢,雖然他並不是那麼想讓玄崇來帶。
謝彥安頓好鐵蛋的一切,便率領使團和商隊出發了。
因為有了玄崇之前在朝堂上的殺雞儆猴,而且這次出使西川的使團人選,又是玄崇親自挑的,玄崇在臨走前,還叮囑所有人,此行一切都聽謝彥的,即便謝彥有什麼超出常規的舉動,也要求他們無條件服從,否則謝彥有全處置他們。
所以即便使團中的人官職幾乎都比謝彥高,但也沒有人挑事,甚至一路上他們還給還不是很了解出使他國流程的謝彥,全方麵的科普了一下。
這倒是給謝彥省去了不少時間和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可以讓他把精力都用在一致對外上。
當然謝彥也不會虧待了這些不作妖還幫助過自己的同僚,一路上謝彥時不時就能讓他們吃到對他們來說從未常吃過的美味食物。
玄崇在臨行前,除了安排使臣必備的護衛隊外,還額外安排了一個名叫韓離的少年給謝彥。
據說這個韓離自小就拜高人為師,跟著師傅在深山裡習武,前不久剛學成下山,彆看才十七歲,不僅武功很高,輕功也十分了得。
韓離回京後,本來是打算北上投軍去的,不曾想卻趕上了謝彥出使西川,玄崇覺得這個少年謝彥可能會用得上,便征詢韓離父親大理寺卿韓泰的意見,看能不能讓韓離先護送謝彥去西川,等從西川回來,再讓他自己決定是進軍營還是做其它。
韓泰對謝彥似乎很欣賞,竟二話沒說就同意了。
韓離武功到底有多高謝彥不清楚,不過他那性子,真是硬得跟塊石頭似的,估計和沈金戈有得一拚,平時彆人不問他話,他絕對不會主動多說半個字,那嘴就跟被漿糊給糊住了似的。
謝彥心說,是不是武功高強的人都這副德行,但想想也不全是,比如情緒價值能給他拉滿的柳大哥。
謝彥想到此處,摸了摸隨身攜帶的當初柳如煙送他的匕首。
摸著匕首,他才想起,自己曾經打算要給柳如煙尋一件武器的事,不知這次能不能在西川遇到適合柳如煙的武器,要是遇到他一定設法拿下,到時找機會請人給他捎過去。
不過話說回來,韓大人能二話不說就讓自己小兒子護送他去西川,還是讓謝彥很感激的,所以對於韓離那要麼半天不說話,要麼說一句就能噎死人的脾氣,倒也沒有在意。
本來謝彥以為,這一路上肯定會遇到不少埋伏,但路已走過大半,他們都沒有遇到劫匪。
小劫匪不敢劫使團所以不露頭謝彥還能理解,但他卻不信剛被他們得罪的那一大批人,會就這麼甘心什麼都不做。
因此即便一路上看起來風平浪靜,謝彥也並沒有放鬆警惕,即便是沿途驛站的吃食和飲用水,他都格外仔細的檢查,路上他還安排韓離在最前麵開道,因為這一路相處下來他發現,韓離雖然話少,但不管是耳力還是觀察力都十分驚人。
一日,他們走到一處三不管地帶,要經過此處,必須經過一條狹長的山道。
騎馬走在最前麵開道的韓離突然勒住韁繩,待在原地半晌才返回謝彥所乘的馬車旁邊,對謝彥道:“改道!”
謝彥卻揚了揚手裡的地形圖,有些遺憾的對他說:“無道可改,不然我們也不會選擇走這條道。”
少年神色凝重道:“前麵可能有埋伏,過不去!”
謝彥點點頭,隨即問他:“聽聞你會輕功?”
這次換韓離點了點頭,不過神色間卻帶著一絲疑惑,心說你不會以為我會輕功,就想讓我帶著你們一個個的飛過去吧?
誰料就在他心裡吐槽的時候,就見謝彥已經打開了車上的一個木箱子,從裡麵拿出幾個圓球出來遞給他:“那你帶著這些,往你覺得有埋伏的地方扔幾個探探情況。”
韓離看著那些球,臉上第一次露出少年人才會有的好奇來:“這是何物?”
謝彥咧嘴一笑,低聲道:“炮竹,不過買時老板跟本官說,這個性質和普通炮竹稍微有些不一樣,你點著下麵那根線就趕緊丟,而且最好在上風口丟,不然可能會被波及,當然,你要是害怕,我也可以再另想辦法!”
韓離雖然今年隻有十七歲,但百年前南越配製出火藥的事,他也是聽說過的,謝彥說的這個特性,那不就是火藥嗎,雖然謝彥說這個是他買的,但他才不會相信,畢竟有關謝彥那些異於常人的傳聞他也聽說過一些。
想到這裡韓離再看謝彥,原本有些桀驁的眼神裡,多了些不一樣的東西,他的手有些微微發抖的接過謝彥給他的那幾個球,不過還是嘴硬的說了一句,“我才不怕。”
韓離確實不怕,他手會抖不過是太過激動罷了,畢竟這個球要真像謝彥說的那樣,那大啟就真有救了。
謝彥衝他點了點頭:“嗯,本官知道。”謝彥說完還拿了一個看起來有些怪的麵罩讓他帶上。
韓離沒想到謝彥會這麼說,而且看他那神色,似乎對自己深信不疑,一時竟不知該如何作答,不過他還是按照謝彥說的,把那個有些古怪的麵罩帶上後,隨後把那幾個球揣進懷裡,直接從馬上一躍而起,攀上側邊的山壁,幾個起躍就上了山。
韓離上山後,下麵的人很快就看不見他的身影了。
謝彥趁機讓那些駕車或是騎馬的人都拉緊韁繩,以防等下馬匹受驚不受控製,還讓隨行的護衛,等下聽見動靜後上山去幫韓離。
眾人雖然不明白具體發生了什麼,但但凡長期在外麵跑的人,也知道像前麵這種山道是伏擊和殺人越貨的好地方,及其危險,所以大家都認真按謝彥說的做。
很快就從遠處傳來幾聲巨響,還好馬都被提前控製住了,不然肯定會受驚造成混亂。
謝彥見狀,立刻讓已經準備好的護衛隊過去接應韓離,還叮囑讓他們隻要留一個活口就行了,同時也給他們都發了塊非常厚實的方巾讓他們蒙緊口鼻。
雖然謝彥是文明人,但他現在所處的環境不同,自然不能去用文明社會的那一套來對待古代這些刺客,對要暗殺自己的敵人仁慈,那就是準備把自己送上絕路。
等那些侍衛趕到山上的時候,就見埋伏在那裡的黑衣人已經倒了一片,四周還有一些沒完全散儘的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