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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寡夫[種田] Seelight 72675 字 5個月前

第31章

天氣一天天地涼了起來, 陳慶給周遠做的兩件衣裳都做好了,一件入秋穿,一件冬日穿, 他拿給周遠的時候周遠就試了一下, 很合身,穿起來比之前又英俊了不少。

陳慶當時隻大概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地裡的活幾乎都乾完了, 陳慶跟孫大娘花了兩天的時間把房子外麵的菜地裡種上了些青菜, 為的是冬天裡的那一抹綠色和一口清香。

陳慶在這段時間裡也做了些針線活,繡了幾條帕子, 但是樣式還是沒什麼新奇的, 一條上繡著掩映桃花裡的兩隻小雀,另一條上繡著湖心兩隻鴛鴦交頸。

還有一個隻是繡著一從蘭花的荷包, 荷包裡裝著一個護身符。

周遠來家裡更頻繁了一些,但都是在傍晚,他白天好像忙得很, 隻有晚上來挑水才會有時間來家裡坐坐。

晚上他來的時候,孫大娘就會回房間,把堂屋留給他們兩個說話。

陳慶最近倒是不再像以前一樣, 跟周遠說話就紅臉, 被他一逗就說不出話。

“今天又上哪了?”陳慶給他倒了一碗水,看他牛飲。

“先前不是說要跟孟啟他們一起出門,大概都準備好了, 就明天了。”周遠放下碗,像是一碗水就已經掃空了他所有的疲憊。

陳慶的手僵在原地:“明天就要出門?孟啟不是剛剛才成親, 家裡也舍得他出去嗎?”

周遠點了點頭覺得好笑, 陳慶跟孟啟不熟,這會兒倒是是學會借彆人的名頭了:“是縣城的員外家, 要送些東西去京城,不出意外的話,過年能回來。”

“這麼久……”陳慶喃喃道,“還不知道有什麼危險呢。”

周遠揉了揉他的頭:“彆擔心,再危險能有戰場上危險嗎?”

陳慶有些手足無措,剛剛坐下又站起來,周遠乾脆抓住他的手,把他按在自己旁邊的凳子上坐下:“我早就決定要做這個了,所以之前才會想要把地賃出去。”

“可是,做這個一年到頭都要在外麵跑,外麵很危險。”陳慶是第一次握住他的手,那雙手很大,但是上麵有很多的疤痕,跟自己的不一樣,周遠手上的疤很長一道,他看了一眼,就不難想象戰場有多凶險。

周遠拍了拍他的手:“彆擔心,戰場上我都活著回來了,更何況隻是往外走一趟。”

陳慶垂下頭:“好吧。”

“所以咱家的牛就得指望你了。”周遠笑著說,“等再冷了,就沒有新鮮野草了,還得你費心。”

“嗯。”陳慶點頭,“我知道了,不會讓它瘦下來的。”

“沒事就多跟我那個便宜弟弟玩,讓他帶你出去走走。”

陳慶還有些疑問:“你弟弟?”

周遠笑起來:“李欣啊。”

陳慶這才想起周遠認了李鐵匠當義父,那李欣確實就是他的弟弟了。

沒想到最後的發展竟然是這樣,本來他以為要跟周遠成親的李欣成了周遠的弟弟,而自己……

“我明天就要走了,你還埋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周遠不滿意自己就在他麵前,他還在神遊天外。

“那我能幫你做什麼?”陳慶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孟啟出門都有自己的媳婦兒幫忙收拾行李呢,我還得自己收拾。”

陳慶立刻站起身來:“那你拿過來,我幫你收拾?”

周遠隻是沒什麼笑意地笑了笑,笑得陳慶背上起了一層顫栗。

“那,我跟你過去幫你收拾?”陳慶看了一眼孫大娘緊閉著的房門,又有些遲疑。

“走吧。”周遠伸手牽他,陳慶還在不斷回頭。

孫大娘實在忍不住,靠著窗說:“早點回來。”

好在他們兩家在村裡偏僻一點的地方,要是這邊的人家多了,他倆都早就讓人看出端倪了。

這還是陳慶第一次走進周遠家的院子裡,周遠一個人住,院子東西不多,不算雜亂。

堂屋裡擺著一張四四方方的桌子,堂屋的角落裡堆著些木屑,還有一些木料,陳慶看向周遠。

周遠說:“那不是你上次說要我刻的簪子,試了幾次,手還不夠巧。”

陳慶站在周遠臥房的門口,久違的害羞的感覺湧上心頭。

他們還沒成親,也還沒定親,他這會兒就進了周遠的房間,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周遠沒注意他許多的心思,伸出手就把陳慶拉了進去。

這是周遠最私人的空間,他就這麼闖了進去。

周遠的房間並沒有陳慶想象的亂,床上的被子雖然沒有疊起來,但也是鋪在床上整整齊齊。

邊上有一排櫃子,但另外的三麵都是空的,隻勉強裝滿了一麵,其餘的衣裳都散亂著放著,但陳慶給他做的那兩件衣裳整整齊齊地疊著。

陳慶順手把他那些雜亂的衣裳都疊好,又想起他是要往京城走,聽說京城的冬日比洛河村這邊會冷很多,陳慶給他把厚衣裳都裝進包袱。

他埋頭收拾,周遠就借著有些昏暗的燭光看他。

並不是自己不會收拾,他曾經在軍中,收拾包袱對他來說得心應手,但這會兒在幫他收拾行李的陳慶,更多了很多溫婉。

心有點癢。

一年的時間還是太長,這次出去兩個月,他隻是想讓自己覺得時間過得快一些。

陳慶幫他收拾完包袱,但覺得這些衣裳似乎不能抵禦京城的寒涼:“等到了京城天涼了,你再買厚衣裳吧,現在做也來不及了。”

他說完之後,周遠並沒有回答他。

陳慶轉過頭,隻見周遠隻是一直看著他,陳慶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周遠把陳慶收拾好的包袱從陳慶的身邊拿開,隻是細細地看他的眉眼。

陳慶的吞了口口水:“你彆看我了。”

周遠嗯了一聲,目光卻依然在他的身上。

陳慶這才想起先前他去懷遠寺求的平安符,從寺廟回來之後一直沒有找到機會給他,如今周遠要出遠門,平安符,應該是能保平安的。

那個荷包陳慶一直都帶在身上,這時要是不給他,就沒什麼機會能給他了。

陳慶從懷裡掏出荷包,遞到周遠的手上:“這是上次去寺裡,我求的平安符。”

周遠看著自己手裡的荷包,布料應該是之前給他做衣裳剩下的,雖然是暗沉的顏色,但上麵那一叢蘭花卻十分素淨,連同這暗沉的顏色都襯得柔軟了許多。

他知道懷遠寺的平安符,孟啟說他娘子為了給他求一個跟人搶得發髻都亂了,陳慶這樣見人都繞遠走的,也會去跟人搶一個平安符嗎?

他看著平安符,想著陳慶在人群中被推搡的樣子,那個時候,他心裡在想什麼呢?

越想就越覺得心口像是被什麼填滿,他拉著陳慶到他身邊,環住了他的腰。

他坐著,陳慶站著,但兩個人都像是沒什麼差彆,他擁著陳慶,還能聞到他衣裳上的皂角味道。

“都收拾好了,那我就回去了……”陳慶手足無措,想推開他,手落到他頭上又鬆開。

周遠騰出一隻手,拉著陳慶的手放在自己的頭上。

陳慶沒再挪開,隻是覺得手心下周遠的頭發有點硬,有點紮手。

抱了一會兒之後,陳慶說:“還有事嗎?”

周遠還是沒說話。

屋子裡很靜,這會兒秋涼,山裡的蟲鳴也消失了,陳慶好像隻能聽見自己心砰砰跳的聲音。

他沒話找話:“我再給你做點乾糧吧?”

周遠這才鬆開環住他腰的手,伸手摸他的臉:“好。”

於是兩人又來到灶房裡,陳慶看著堆在旁邊的糧,幾乎沒怎麼動,他讓周遠生火,自己開始和麵。

周遠開口說:“剩下的我一會兒給你送回去,放兩個月就該潮了。”

陳慶本想拒絕,但聽他說的好像也有道理,他一邊揉麵,一邊想,這些麵,好像也要不少錢。

周遠看他亂轉的眼睛,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你要是想給我錢的話,你今晚就彆回去了。”

陳慶揉麵的手停了一下,然後臉通紅:“我沒想給錢。”

周遠生火,陳慶就在灶台邊給他烙餅,一邊烙一邊說:“要乾一點,才能放得久。”

他從他的家鄉流落到這裡,路上也挨過餓受過凍,他多做點,周遠在路上就不會被餓到。

“你的家鄉在哪裡?”周遠一邊燒火,一邊問他。

“在夏西府,界石鎮,林黃村。”家鄉離陳慶好像已經很遠很遠了,遠到陳慶還反應了一會兒才說出來。

“夏西。”周遠想了想,“我的家鄉在宜州,跟夏西隔得不遠。”

陳慶點了點頭:“我能聽出來,你跟我說話有點像。”

“你怎麼走了這麼遠到了這裡。”他們閒聊,生起的火有著嗶剝聲。

陳慶的手上絲毫不閒著,動作間一張又一張的餅就烙了出來:“我去過宜州,也差點就留在那裡。”

“嗯?”

陳慶想起幾年前的事情:“不過我不記得那個地方叫什麼了,出了點意外,就又跟著一直走,直到遇見了娘親。”

周遠很想知道他的過去,但也知道這一夜的時間也說不完,所以他想等成親了,陳慶窩在他的懷裡,他們又很多很多的時間來說他們的從前,再計劃他們的將來。

陳慶幫他烙完餅,時間已經不早了,周遠拿上家裡剩下的糧食,把他送到了他家門口。

“明天一早就要走,不用起來送我。”周遠停在他家門口,並沒有著急讓他回去。

陳慶看了一眼,孫大娘的房間裡已經熄了燭火。

“那你路上小心。”陳慶從他手中接過那個糧食袋子,“那我回去了?”

周遠卻並不放手,這回一去就是兩個月,他總要得到點什麼,支撐著他的去路。

燈籠的火光已經快燃儘,陳慶看著周遠。

周遠也盯著他。

他咬了咬牙,踮起腳,想親在周遠的臉頰上。

但周遠實在比他高了太多,即使陳慶很努力地踮起腳,也隻是在周元的下巴上輕輕地碰了一下。

周遠的下巴也像他這個人,很硬,上麵還有些沒有處理得太乾淨的胡茬,紮到了陳慶。

但陳慶的勇氣也止於此了,他怕周遠打趣他,又很害羞,力氣在那一刻也極大。

他從周遠手上接過糧食口袋,慌不擇路地往屋裡跑。

周遠隻是愣了一下,陳慶就已經跑得沒影了,周遠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低頭笑了笑。

已經很難得了,陳慶就像是山裡最難捉的鵪鶉,好不容易冒了點頭,他隻能停在原地,看他一步步地走近。

周遠翻牆進去,幫他把門鎖好,然後又翻牆出來。

看著窗邊搖曳的影子,周遠隻覺得一天的疲累瞬間消逝得無影無蹤,想來明天應該也能是個好天氣。

第32章

周遠第二天走得很早, 陳慶聽見雞叫就起來,走到周遠的院子裡的時候就隻剩下了一片寂靜。

他有些悶悶不樂地回家,孫大娘也起來了, 他看到陳慶從外麵回來, 就知道周遠已經走了。

她搖著頭笑了笑,現在的陳慶真是越來越鮮活了, 有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阿慶, 吃飯了。”

陳慶哦了一聲,拍了拍自己的臉, 又把情緒都收斂回去。

早飯過後, 李欣來找他玩,最後兩個人決定去放周遠家的牛, 畢竟現在村裡人都知道周遠跟李家的關係,李欣來幫著放牛也就沒什麼值得說道的了。

“他走之前來家裡了,我爹讓他幫忙帶些東西。”李欣撇嘴, “除了讓他幫我娘帶些藥材回來,還要給戚書寧帶點京城那邊的書,說是對他科考有益處。”

陳慶點了點頭, 他也提不太起興趣, 隻是在牛吃草的時候一下一下地摸著牛背。

李欣倒是笑起來:“難得看到阿慶這樣。”

陳慶抬起眼皮,很快又放下:“你最近忙什麼呢?”

“沒忙什麼啊,就陪著我娘。”李欣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他娘的身體一直不太好,先前染了風寒, 一直沒太好全, 這一陣都在床上歇著,今日好了一些能起身了, 他才出來找陳慶。

“大夫看過嗎?”陳慶很是關心。

李欣點頭:“看過了,都是那一套說辭,就說是體虛,好好將養就行。”

“我陪你去看看吧。”張茵對陳慶也很好,當年陳慶剛來這裡的時候沒有朋友,李欣是他的第一個朋友,張茵那時對他也是和顏悅色的。

他們牽著牛往李欣家去,張茵這會兒在院子裡曬太陽,看到他們牽著牛回來,她站起身來,走到牛的旁邊,輕輕地摸了摸牛:“這是阿遠養的牛吧?”

陳慶點了點頭。

張茵自然也是知道陳慶跟周遠的關係的,她輕輕拍了拍陳慶的手,把手邊的乾果抓了一把給陳慶:“阿慶吃。”

“謝謝茵姨。”

“那麼客氣乾什麼,以後都是一家人。”張茵咳嗽了兩聲。

陳慶看著她,麵色蒼白,他上次見到張茵的時候,她似乎還沒有這麼瘦,他有些擔心地看向李欣,李欣隻是勉強地扯出一個笑。

陳慶在他們家坐了一會兒,回家的路上就碰見了李鐵匠,李鐵匠見到他,跟他打了聲招呼。

陳慶的心裡變得很沉重,回家的時候孫大娘正好在打理菜地,陳慶也幫她,然後跟她說了在李欣家看到的事情,孫大娘手上的動作停了一下,歎了口氣。

“我找時間去看看她。”孫大娘跟張茵的關係並不算親近,其實要是說起來,張茵跟村裡的人都不算很親近,她從嫁過來,基本都不怎麼出門。

隻有在李鐵匠出去打鐵那幾年,她才跟村裡的人交集多了起來。

陳慶把地裡剩下的草拔完,看著天空,感覺周遠一走,天都悶了不少。

冬天來了,山上的枯枝殘葉很多,陳慶第二天就約上李欣一起上山撿柴。

山上有掉落的樹枝和落葉,他們用得最多的是掉下來已經發黃的鬆針,乾透了的鬆針葉子很容易點燃,尋常家裡引火都靠它。

他們去的是比較遠一點的山,進入秋日之後雨下得不那麼多了,不用擔心在發生像在夏天一樣的事情。

他們兩個人一人背著一個大背簍,背簍裡放著一捆繩子,手上拿著一個竹筢,這樣的竹筢前端是把竹子劈開然後彎曲下來,在撿柴火的時候,貼著地麵來回挪動,就能把地上鋪著的鬆針全部聚攏到一塊。

乾活的時候最能閒聊,但李欣今天的話很少,有時候做著做著還會愣神,陳慶放下手中的竹筢,湊到他的旁邊:“茵姨的情況還是不好嗎?”

李欣點了點頭:“這幾天好像又嚴重了一點,我爹這幾天關了鋪子,要帶我娘去府城看病。”

“啊?這麼嚴重嗎?”

李欣歎了口氣:“天越冷就越嚴重了,鎮上的大夫說,要是幸運能熬過年關,就還能有點時間,但要是熬不過年關……”李欣吸了吸鼻子,“我害怕……”

陳慶伸手輕輕抱了抱李欣,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李欣埋頭在他肩上哭,在家裡太壓抑了,要顧著娘親,要避著牛牛,這會兒出來了才敢放聲大哭出來:“阿慶,我害怕,我現在才知道我娘為什麼今年年初要帶我回外祖父家,她好像自己知道她的身體情況,像是要去告彆一樣。”

李欣哭得很大聲:“我不想沒有娘。”

陳慶的眼眶也紅了,但他嘴笨,人也笨,尤其是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人,隻能輕輕地拍著李欣的背,然後跟他一起掉眼淚。

好在李欣的自我調節能力很強,他擦了擦眼睛:“我到時候一定是要跟著我爹娘一起去府城的,可是牛牛……”

“沒事,我能照顧牛牛。”陳慶說,“你放心家裡的事情。”

牛牛是個很乖的小孩兒,李家人把他養得很好。

李欣點了點頭,他沒跟陳慶道謝,他們之間也不需要說謝謝這個生分的字眼。

李欣想明白之後,乾活也有勁兒了一些,很快兩個人就裝滿了兩背簍的鬆針和其他的樹葉,這會兒往山下的路上走去。

李欣把自己的那一背簍柴火也都倒進了陳慶他家裡,陳慶還說不用,李欣卻說牛牛之後要靠他們照拂,他家本來也不是太需要這些。

回到家的時候,孫大娘也剛從外麵回來,李欣跟她說了會兒話,覺得她的情緒也不是很好,於是也沒再久留,回了家。

陳慶看著孫大娘:“娘,出什麼事了?”

“我去看了看張茵。”孫大娘歎氣,“她情況不算好。”

陳慶點頭:“剛才李欣跟我說了。”

孫大娘這才說:“本來李鐵匠是不想讓她把牛牛生下來的,生孩子都是鬼門關上走一遭的事情,她非要說要給李鐵匠留個兒子,生的時候又難產,李鐵匠這麼些年,悉心地給她將養著,可她底子就不行了,難啊。”

陳慶的心裡也沉重了幾分。

“她今天跟我說,還是放心不下李欣,想看他成家。”孫大娘看著李家的方向,“都說熬過冬天,就還能有活頭,熬不過,就難了。”

“李欣說李叔要去府城找大夫,希望能有好大夫。”陳慶想著那一點渺茫的希望。

兩人說了會兒話,又各自忙各自的。

一轉眼,周遠已經走了一旬,李鐵匠選了個天氣很好的日子,帶著張茵和李欣往府城去了,陳慶去送了他們,牽回了養在李欣家的周遠的牛。

戚書寧也在,他說他能幫忙看著牛牛,說書院最近放假,他有時間幫忙看著牛牛。

隻是李鐵匠不放心,最終還是把牛牛交給了陳慶,又請戚書寧幫忙看家。

其實戚書寧已經從書院退學了,他還朝院長那裡要回了一部分束脩,全都塞進了李鐵匠他們帶走的包袱裡,隻是李鐵匠暫時還不知道。

看著牛牛淚眼朦朧地送彆他們,陳慶拉著他的手,直到他們的身影看不見了,才跟戚書寧點了點頭,把牛牛領回了家裡。

“阿慶哥哥,我娘不會有事吧?”牛牛抱著陳慶的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剛剛送李欣他們走的時候他一直強忍著沒哭出來。

“不會有事的,牛牛你放心。”陳慶連小孩子也不會安慰,隻會說回家給他做好吃的,“咱們先去放牛吧?”

牛牛點頭,他很喜歡周遠的這頭牛,放在他們家的時候都是牛牛去放的。

這個時節沒什麼草了,他們隻是牽著牛繞著村子走了一圈,隨後才回到家。

家裡孫大娘也早就準備好了牛牛來的東西,因為牛牛已經六歲了,跟他們任何一個人睡都不太合適,所以孫大娘給他支了個小床,讓他跟自己睡一間屋。

牛牛一開始在家裡還很拘謹,似乎還有些認床,他雖然已經很小心了,但孫大娘還是聽見了他翻來覆去的聲音,於是她點了燈,走到牛牛的床邊,發現牛牛正窩在被子裡哭。

孫大娘把他從床上抱起來,輕輕地拍著他的肩,牛牛畢竟也才六歲,孫大娘抱著他哄,好一會兒他才抽噎著睡著。

陳慶看見了火光,他敲門進來,看見孫大娘抱著牛牛,靠在床頭上。

牛牛的鼻頭很紅,眼睛有點腫,一看就是哭過。

孫大娘朝陳慶做了個口型:“沒事,你去睡吧,就是想他爹娘了。”

陳慶這才回了房間,燈滅了之後陳慶望著漆黑的屋頂,有點想周遠。

李欣他們走了十天,回來的時候,整個洛河村都要開始醃臘肉了。

從前孫大娘和陳慶從來不做這些,他們能節省就節省,也就是在除夕的前幾天,買一斤肉過年吃,有那麼個意思就成了。

今年的日子好過了一些,糧食豐收了,因為孟濤的原因家裡不用再交那麼多的賦稅,留夠了他們的口糧,多餘的都賣了出去,家裡也有了點餘錢。

所以孫大娘決定今年也要熏點臘肉,陳慶來家裡這麼久了,還沒怎麼吃過臘味呢,原本有席的時候能吃到,但陳慶很少出去吃席,所以吃的機會很少。

還有周遠,也該給周遠做一點,畢竟他不是本地人,應該是沒有嘗過。

李欣來家裡接牛牛,手中還帶著從府城帶回來的點心,陳慶不要,李欣塞進他手裡,然後把他拉進屋裡,想跟他說說悄悄話。

孫大娘在院子裡跟牛牛玩,陳慶看著李欣的表情,直覺這趟府城之行並不順利。

“茵姨怎麼樣?府城的大夫怎麼說?”

李欣看了他一會兒,隨後以手掩麵:“跟鎮上的大夫說的一樣的話。”

陳慶的心也沉了沉。

“阿慶。我要成親了。”隨後李欣又一個驚雷炸向陳慶。

陳慶手裡沒放下的糕點摔在床上:“什麼?”

“我要成親了,就在臘月二十六。”李欣回答,但話裡並沒有一點喜色。

陳慶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說話都有些結巴:“不是,這麼匆忙?你嫁誰啊?你不是,你不是不想成親嗎?”

“我沒有辦法了阿慶,府城的大夫說我娘活不過過年了,我不想眼睜睜看著她死,我專門去問了菩薩,廟裡的人說,可以衝喜。”

陳慶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抱住李欣:“可是,茵姨不會同意你這樣的,她那麼疼你。”

李欣搖頭:“就是因為她太疼我,所以我才要試一試。”

“那你跟誰成親啊?”這才是最重要的。

“戚書寧。”

第33章

陳慶是一直知道他不太喜歡戚書寧的, 但怎麼出去一趟,就要跟戚書寧成親了?

“我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李欣說,“後來覺得他最合適, 他家沒有親人了, 現在又受著我家的恩情。”

“可,可是你怎麼辦啊?”陳慶有些憂愁。

“我很好啊, 隻要娘能好, 我做什麼都行。大不了等戚書寧考上了,我再跟他和離。”

陳慶見他每一步都考慮好了, 也不知道該怎麼勸他。

“彆擔心我, 我很好的。”李欣揉了揉眼睛,“我看牛牛在你們這邊, 還養胖了些。”

“他一直想你們,有時候都偷偷哭。”

李欣笑了笑:“我先帶他回去,明天來找你說話。”

陳慶點頭, 跟他一起把牛牛的衣裳收拾好,看著他們離開。

“娘,李欣說他要成親了, 就在臘月二十六。”

孫大娘也覺得驚奇, 但一想又知道了原委,難得他有這樣的孝心,但張茵要是知道他是因為想衝喜的原因成親, 又不知道該難受成什麼樣子。

世事就是這般無常。

很快村裡就都知道了李欣要成親的消息,都覺得很驚訝, 他們都以為李鐵匠要給李欣找一個鎮上, 甚至於縣城的親事,但沒想到竟然這樣倉促草率, 嫁的是來他們家打秋風的後生。

“這李鐵匠,先前不是眼睛都長到天上去了,這會兒這麼一門親事也願意了?”

“不是,你們怎麼不懂啊,那後生家裡什麼人都沒了,不就相當於是個贅婿嘛。”

“原來是這樣,還是個書生,以後或許也能有前途。”

“聽說李鐵匠還租了村裡蔣老頭的閒置的屋子呢。”

蔣老頭的兒子在府城做生意,本來是要把他接去府城生活,但蔣老頭適應不了府城的生活,又回了村裡,他兒子沒辦法,隻能給他重新修了房子,但他一個人,還是在老屋裡住,兒子給他修的房子就閒置下來了。

這次李鐵匠也算是下了血本,把蔣老頭家的屋子給租了下來。

村裡的討論很多,不過也都隻是說兩句,陳慶不知道李欣是怎麼跟戚書寧說好的,反正現在李欣正窩在他的床上,看著陳慶幫他做嫁衣。

這兩天天氣暖和,李鐵匠也關了鋪子,專心地守著張茵,還要準備李欣的婚事,因為太倉促,很多事情需要忙。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李欣要成親,張茵的身體好像突然好了很多,還有餘裕替他操心成親的事情。

她原本也是不相信李欣怎麼突然就成親了,但看見李欣對戚書寧的親近,還有戚書寧在李欣靠近的時候變得緋紅的耳朵,又想起李欣常說自己喜歡的到底是什麼樣子的男子。

戚書寧好像都挺符合的。

張茵想得更深了一點,戚書寧是讀書人,看著倒也老實,二則他已經沒有了親人,日後會在洛河村紮根,隻要在村裡,李鐵匠就能管得到他們,不怕李欣被欺負。

若是他讀書真有前途,對李欣來說,也算是件好事,她知道自己活不太久了,總想方方麵麵都打點好。

“你看,這還是有用的吧?”李欣摸著這紅布,看著陳慶的手指上上下下,一匹布就有了一點衣裳的形狀。

陳慶從沒問過李欣會不會介意他寡夫郎的身份,而李欣,他隻會拍著手說陳慶的手藝太好了。

“但是你真的要嫁給他嗎?”陳慶縫著嫁衣,還是有些擔心。

“當然。”李欣毫不在意地說,“你知道我喜歡纖細一點,斯文一點,最好是讀書人,他每一項都挺滿足我的喜好的。”

可兩情相悅跟半路湊合,本來就是不一樣的。

但這些話陳慶沒辦法說。

李欣回家沒有帶上自己的嫁衣,留在陳慶這裡,陳慶看著夜色裡的那一抹豔紅色,想著要是周遠在的話,他會怎麼勸李欣。

又想周遠現在走到了哪裡,路上有沒有危險,東西都安全帶到了嗎?在行路的時候,有沒有時間想一想洛河村。

接下來的日子很忙碌,李欣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他就是要陳慶來幫他的忙,陳慶白天要跟他一起去采買,下午要幫他繡嫁衣,李欣一點也不見外,絲毫不跟陳慶客氣。

陳慶把嫁衣的雛形已經做好,李欣也上身試過很是合身,剩下的就是衣裳上的花樣,陳慶也是撿著什麼吉利繡什麼,什麼並蒂蓮,什麼鴛鴦紋。

隻是每一種,後麵都留了點睛的幾針,等陳慶繡完的時候,時間已經進入臘月了。

雖然李欣的婚事宣布得匆忙,但李鐵匠要的排場還是一點沒落下,雖然村長家對李鐵匠不把李欣嫁到自家有些怨言,但畢竟婚喪嫁娶也是村裡重要的事情,他也來幫忙。

陳慶把快要完工的喜服送到李欣家裡,看見張茵穿著厚厚的大氅,在院子裡跟李欣說話,看到陳慶來,向他招手。

於是三個人去到李欣的屋子裡,展開了這件喜服,陳慶的手藝很好,繡的東西都栩栩如生,隻是每一種圖案,都少了一點最重要的部分,陳慶說:“我想茵姨肯定也是想要給他錦上添花的,所以我都剩了一點。”

陳慶留下的部分並不多,饒是張茵身體不好,也隻是繡幾針的功夫便能完成,她在繡好最後一針的時候,一滴淚落在了大紅色的衣料上。

“娘。”李欣拉她的袖子。

陳慶知道他們母子兩個有話要說,借口說家裡還有事就先走了。

陳慶回家的時候路過很多人家,每家的院子裡都搭起了架子,架子上晾著家裡新作的臘肉。

陳慶加快了腳步,想快點回家去,他們家裡今年也曬了臘肉呢,這還是他來洛河村第一次,覺得很是新奇,這些日子更是足不出戶,天天守著家裡的臘肉架子。

孫大娘見陳慶回來,趕緊收拾東西起身:“你在家裡看著啊,我還得去跟張茵商量一下婚禮的細節。”

她風風火火地去了,陳慶就坐在自家的臘肉架子下麵,有點好奇,又站起來聞了聞臘肉的味道,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傻,坐在椅子上傻笑起來。

過兩天就是臘八節了,也不知道周遠在外麵有沒有一碗臘八粥喝,陳慶記得自己的小的時候,家裡的臘八粥,會用好幾種豆子熬粥,熬得黏黏糊糊,一年也吃不上幾次的糖塊,小爹會把糖塊化進粥裡,香香甜甜的一碗臘八粥,才真的讓他有對年的期待。

而他來洛河村的第一年,孫大娘煮的一碗鹹的臘八粥讓陳慶傻了眼,他不知道臘八粥竟然還能做鹹的。

雖然很不習慣,但他畢竟是剛上門,也不能浪費糧食,所以他也把一整碗鹹粥都吃完了,但沒有他想象中的奇怪味道,吃完一碗之後也感覺有著不一樣的感覺。

但在第二年的臘八,孫大娘就給他煮了甜的臘八粥,雖然跟小爹煮的不一樣,但陳慶吃到之後,還是感覺到了久違的心安。

孫大娘回來跟他起李欣的婚事:“能租下蔣老頭的房子,李鐵匠也是很大方了。”

陳慶點了點頭:“這樣也好,李欣也能在家裡照顧茵姨。”

“不過李鐵匠估計是把整個家裡的積蓄都拿出來了,說是年後就要給他們修房子。”孫大娘感歎,“希望這個戚書寧是個好的吧。”

“他是讀書人,讀的都是聖賢書,應該壞不到哪裡去吧。”

孫大娘便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誰說的讀書人讀聖賢書了,有些讀書人的心眼忒壞,悄沒聲兒地就把人害了。”

陳慶對戚書寧其實沒有什麼印象,見過的一麵也就是上次他們從山上回來之後,跟在李鐵匠身後的的影子,個子不算太高,很是瘦弱。

“不過李欣也不是笨人,他比你聰明多了,應該不會隨便讓人拿捏。”

陳慶吐了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臘八節當天,孫大娘還是煮了兩份粥,一份自己的鹹粥,一份陳慶的膩乎乎的甜粥,李欣上門跟他一起分享,隨後說要去一趟鎮上,兩個人去套牛車,上次把牛趕回來之後,就沒再送回李欣家。

“你能趕車嗎?”陳慶幫著他把車套好,這一陣他們用牛車還挺多的,各種采買,都是靠這個牛車。

“能。”李欣穿得很厚,脖子上戴著張茵早些年給他織的圍巾,就要準備走了。

陳慶追在他的後麵:“你去哪啊?一個人去嗎?要不我跟你一起吧。”

李欣笑起來:“我去書院接我未來夫君,你去乾什麼?你下次去接我便宜兄長,我也跟你去唄。”

戚書寧先前私自退學的事情被李鐵匠知道了,他重新把人拎回書院裡,還跟院長賠了不是,又重新交了束脩,今天到了他們書院放假的日子了。

陳慶拍了他的背一下:“那你路上小心一點,趕車也小心。”

“知道了。”李欣拍了拍牛屁股,“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我給你帶回來。”

“帶點針線吧,最近針線用得太快了。”

李欣點頭,朝他揮了揮手:“我走了。”

陳慶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又往周遠家裡看了一眼,才轉身往回走。

而趕著牛車離開的李欣,在陳慶看不到的地方,慢慢收斂了唇邊的笑意。

等牛車趕到鎮上的書院,李欣選了一個開闊一點的地方,眼睛盯著麵前的書院大門。

沒一會兒他就看見有人背著書箱,從大門口出來。

李欣一隻搭在牛車上,另一隻腿晃悠著,看到戚書寧出來的時候也沒什麼波動,直到戚書寧坐到他的旁邊。

“不好意思,還麻煩你來接我。”

李欣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麻煩,還要感謝你幫了我的忙。”

“我來趕車吧。”戚書寧想讓他坐到旁邊。

李欣隻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他的手:“你的手是用來寫字的,不是用來乾這些的。”

隨後也不管戚書寧坐沒坐好,直接就往鎮上走去:“我還要街上買點東西,不介意的話就等我一會兒。”

戚書寧自然是不介意,他隻是用很收斂又不會打擾到李欣的目光看著他。

牛車停在一邊,他們走著路去街道裡買東西,李欣是個精打細算砍價的好手,他跟陳慶不一樣,陳慶跟店家說一句話要緊張半天,他能開口就跟小販成了異父異母的親人。

買好東西之後,李欣才記起自己身邊還有戚書寧這麼個人,他垂下眼睫,知道讀書人都清高,自然是不喜歡這種斤斤計較雞毛蒜皮的事情。

李欣撇嘴,誰管他在乎不在乎。

戚書寧幫他拿著買好的東西,一邊有些崇拜地看著他:“你真的好厲害,他們都說不過你。”

李欣:……

第34章

周遠他們出發之後, 從員外家取了東西,便一路向京城行去。

送的是什麼東西隻有周遠知道,他連素來跟他親近的孟啟都沒說自己送的是什麼東西, 一直由他貼身管著, 這一次來的人並不多,就周遠, 孟啟, 還有村裡的一個叫孟栓子的,他們都沒有馬匹, 是押了錢, 在馬行租的馬。

兵營裡教的東西倒是都還沒忘光,至少騎馬都還是信手拈來, 就是連續好多天的騎馬,大腿兩側磨得有些難受,但都能忍受, 以前比這辛苦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

這段時間他們餐風露宿的,運氣好能遇見驛站,有個通鋪可以睡, 運氣不好的時候就隻能在山裡過夜。

孟啟畢竟新婚, 在休息的時候就會指著自己的衣裳:“這是我娘子給做的。”

住店的時候又會拿出自己的荷包:“這是我娘子給繡的。”

打尖兒的時候他看著周遠手邊的乾餅咽口水:“哥,給我分點兒唄?”

周遠隻是瞥了他一眼:“怎麼,你娘子沒給你烙餅?”

一邊的孟栓子也笑起來:“他娘子什麼都好, 就是不擅廚藝,聽說成親第二天, 險些燒了他家灶房。”

孟啟咬了一口乾餅:“那我娘子也是天底下最好的娘子。”

周遠隻是笑了笑。

孟啟突然覺得不對勁, 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餅:“哥,這餅肯定不是你自己做的。”

孟栓子喝了口水:“隻許你有娘子, 還不許哥有意中人啊?”

孟啟挺起腰:“我能不知道嗎?你都不知道那人是誰,還好意思笑我。”

“我怎麼不知道。”孟栓子嗤笑一聲,“要是哥不告訴你,你想破頭都想不出來。”

“那你說是誰?”兩人彆起苗頭,周遠也不管他們,聽著他們吵嘴,也能排解這一路來的孤寂。

“拿我打趣乾什麼。”周遠靠著樹,手中把玩著陳慶給他的荷包,裡麵的那個小小的符紙他已經摸了很多次。

“哥,什麼時候成親啊?”孟栓子問了一句。

“他還要守孝。”

孟啟和孟栓子都覺得他牙酸,便不提這茬,又說起了將來的打算。

周遠便說:“咱們這趟送到,從京城回來的時候,也能順便看看有沒有順路的活計,賺點路費也行。”

“先咱們幾個跑,等將來成氣候了,再成立個鏢局,到時候天南海北地跑。”孟啟很是期待,“就憑咱們哥這個能力,這不都是很簡單的事情。”

越靠近京城,天氣就越冷,等他們到了京城,京城已經飄飄灑灑地下起了小雪。

在京城,什麼都比他們小地方貴,連一間普通的二十人大通鋪都要比他們小地方貴了好多倍,周遠想著他們這麼些天也沒好好洗漱,於是要了一間三人房,孟啟付錢的時候手都在抖。

住下之後三個人輪流洗了個澡,房錢貴,倒是熱水都免費提供,孟啟看了一眼菜錢,還是決定不在客棧吃飯。

他們還是第一次到京城,這裡的熱鬨繁華是哪裡都比不上的,孟啟跟孟栓子打算去逛一逛,想給家裡的親人帶點東西。

周遠還有彆的事情要做,所以叫他們先去逛,自己要先出去一趟。

這次來京城,除了辦這件事,還有就是為了再拜見將軍一麵。

邊關戰亂結束之後,除了邊關本來的駐軍,其餘的增援的軍隊都撤回了原來的駐守地。

當時帶領周遠他們的,就是平南將軍肖成殷。

在古平關之戰的時候,因為營裡出了奸細,肖將軍陷入了敵軍的包圍圈,孤立無援,他的所有親衛都被引開,當時在肖將軍身邊的隻有周遠一個。

周遠的刀砍到卷了刃,殺敵二三十人,帶著受傷的肖將軍撐到了援軍來。

而古平關一戰,也是奠定了朝廷打勝仗的基礎。

在那之後,肖將軍本想將周遠收入麾下,但周遠心係家中的祖母,拒絕了他的好意。

但在肖將軍班師回朝的時候,也給了周遠一枚信物,隻要周遠反悔,隨時可以上京城找他。

今天,周遠想把這信物還給他,從今以後,他就要在洛河村紮下根了。

周遠到了門房,把信物遞給了門房的人,門房的人一眼就能認出是將軍的信物,飛快地去報了信,很快就有人把周遠帶進了正廳。

肖將軍已經年近半百,隻是因為常年在外麵征戰,他的身體到底還是不怎麼好,這會兒在花廳裡已經燃起了炭火,見到進來的周遠,他站起身來。

“周遠!”

周遠便朝他一拜:“見過將軍。”

肖將軍見了他很是高興,拍了拍他的肩膀,上麵殘存的落雪已經在爐火的烘烤之下變成了滲進衣裳裡的水,他一把把周遠拉起來:“家裡的事情都處理好了?這是要來我這裡了?”

周遠搖了搖頭:“老家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此次前來,是為了將信物還給將軍。”

肖將軍愣了愣:“嗯?”

周遠把信物交還到肖將軍的手上:“草民快要成家了,不想跟夫郎相隔兩地,隻能辜負將軍的期望了。”

“成親了?”肖將軍沒去接他的信物,倒是真心實意為他高興,“成親了也能帶著夫郎一起上京城來,府中管事也能做一做的。”

周遠點了點頭:“日後便想在家中安定,陪著夫郎種種地,做點小生意,小富即安。”

肖將軍點了點頭:“甚好甚好。”

“今日來見將軍,便是為了交還將軍的信物,另外也是跟將軍告彆。”

肖將軍點頭:“人各有誌,見過了戰爭的殘酷,就越覺得平凡可貴,東西你留著,日後總有用得著的地方。”

周遠點了點頭,見肖將軍旁邊的人等著,便要離開。

肖將軍卻沒著急讓他走,隻說讓底下人給他帶點京城的特產,又說他要成親了,也給新夫郎帶點禮物回去。

周遠上門本來就隻是為了交還信物,並沒有想要從肖將軍這裡得到什麼,所以說什麼也不肯收他備下的禮,最後幾番推辭,隻收下了將軍夫人備下的那一匹紅布,到時候成親用,彆的什麼銀錢珠寶玉器什麼的,他都沒有收。

最後周遠告辭的時候,肖將軍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日後有機會,也帶上你的夫郎上門來坐坐,信物你留著,就像你那把刀一樣。”

周遠在管家的帶領下離開,最後再看向站在院子裡的肖將軍,歎了口氣,離開了將軍府。

但最後將軍府送他出門的時候,還是包了一個大包袱,知道再推辭不好,周遠朝著將軍府拜了三拜。

回到客棧的時候,孟啟和孟栓子都已經買好了東西,到底還是不富裕,都沒敢怎麼買,還是看熱鬨居多。

他們一眼就看到周遠帶回來的這匹紅布,心說還是他哥知道疼惜自己的夫郎,這麼遠都念著,還買了成親要用的紅布。

“哥,咱們明天就回程嗎?”現在已經十一月的中旬,加緊回程的話,或許還能趕得上回家過臘八節呢。

周遠點頭,三個人晚上又去京城的街上逛了逛,都是看為多,還是舍不得買。

走到一家名為田記的飯館的時候,三個人都被裡麵的奇異的香味吸引,但周遠看了一眼門口的價簽,趕緊帶著孟啟跟孟栓子兩個人離開了店的正門。

孟啟還頻頻回頭看,邊看邊說:“可真香啊,到底是賣什麼的。”

栓子也咽了咽口水,光聞著味兒都覺著甚有滋味。

周遠也沒聞過那樣香的味道,但也知道在那店裡吃上一頓最少都得花上四五兩銀子,那樣的店,也根本不是開給他們這些人吃的。

繞過這家田記,他們又漫無目的地逛了一下,很快就聽到前麵一陣嘈雜聲。

“我貨都裝好了,你現在跟我說押送的人到不了了?彆的鏢局呢!”

“因為是年關,很多鏢局的標頭都出門了,這可怎麼辦啊?要是送不去,大人知道了……”

“你彆吵了。”那管事摸著自己不算多的頭發,“你再去找找看有沒有人能接這一趟的,價高也沒事。”

周遠跟孟啟對視一眼,隨後周遠大步向前去,走到管事的身邊。

那管事看了一眼周遠高大的身形,又看了一眼他身上很是粗糙的布料做的衣裳,態度不是那麼好:“看什麼?”

周遠笑了笑:“剛才聽管事說想找鏢局押送東西,我們兄弟三個正好是乾這個的。”

管事又看了一眼周遠身後的孟啟和孟栓子。周遠身量最高,但孟啟和孟栓子也不差,尤其是孟栓子,一身的腱子肉,麵色還有些凶狠。

管事收回目光:“你們是哪家的?”

“我們兄弟三個乾點零活,還不太成氣候,此次是往京城走一趟,這兩日便要回鄉,若是順路,我們也能跑一趟。”

那管事覺得有些不靠譜,但他們又實在是沒辦法:“你們真是做這一行的?”

周遠便說:“我們兄弟都是戰場上退下來的老兵,想著這幾年還能靠著自己的拳腳混口飯吃。”

那管事心裡已經有七八分相信了:“隻是這無憑無據,我該如何信你們?”

他們的身上都帶著戶籍文書,周遠便把文書掏出來:“這是我們的戶籍文書,上麵也有家住哪裡,我們能跑,家裡跑不了不是。”

管事接過來細細地看了,發現這三人的戶籍文書除了這個叫周遠的都是拖家帶口,上麵也確實有朝廷的印信,證明他們確實是老兵。

管事便說:“我們這一車東西是要運去西辛府的雲溪鎮,你們可順路?”

周遠點頭,這西辛府正好在京城和他們老家的中間,順路拐一趟也不費什麼事。

最終管事決定派一個人和他們一起走這一趟,實在也是病急亂投醫,最重要的是,在周遠掏文書的時候,他看到了平南將軍府的信物。

京城田記,背靠的是征西將軍府,管事自然也是在京中達官貴人處遊走了這麼些年,更是一眼看出了周遠身上的正氣,若是真有問題,自然也可以去平南將軍府上一問。

於是第二天,周遠和孟啟孟栓子,就啟程前往雲溪鎮,帶著一位田記的管事。

他們沒有問這兩輛馬車上裝的是什麼,但看同路的管事自然也能知道不是什麼簡單的東西。

於是他們晚上也不再睡覺,輪流看守。

管事閒得無聊,也有震懾之意,便說起了田記的情況。

“我們田記的大掌櫃,是征西將軍府的二老爺,你們既然是老兵,應當知道征西將軍吧?”

他們自然是知道征西將軍崔朝明,隻是二老爺,他們聞所未聞。

那管事頗有些自豪:“戰亂時的軍費多一半都是我們田記籌措的呢。”

仗是征西將軍打的,軍費是二老爺籌的,這將軍府,也算是為朝廷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他們三人認真地聽著,又決定要再仔細一些。

至於臘八當天,他們沒顧得上吃臘八粥,隻顧著把想來偷東西的山匪狠狠地教訓了一頓,當天幾乎是粒米未進。

路上說不上是一帆風順,但好在有驚無險,在臘月初十的時候把管事和東西都送到了雲溪鎮。

雲溪鎮也有一家田記,掌櫃姓田,見到來送東西的幾人很是感謝,又聽說他們是戰場上退下來的老兵更是對他們優待,請他們吃了一頓他們在京城吃不起的田記,又給了豐厚的報酬。

周遠無意知道雲溪鎮的田記跟京城的田記有什麼關係,他們隻是負責運送東西而已,他隻記得那位田掌櫃,單手就能抄起彆人需要兩個人抬的一個箱子,可周遠看,那位田掌櫃已經有了些白發,看起來像是知天命的年紀了。

等交接妥當,他們在雲溪鎮停留了一夜,第二天又在雲溪鎮裡逛了逛,雲溪鎮整體的物價不如京城,他們又在這裡買了些這邊的特產,據說是能煮出田記一樣好吃的調味料。

最後周遠又去了一家醫館,問了問關於張茵的病情,大夫看起來一身的書卷氣,他的兩鬢也有些斑白,隻是周身的氣度實在太好,看起來不像隻是個鎮上的大夫。

鬱大夫很謹慎,隻聽了周遠的描述,沒看到病人他到底不好把握,聽著病症似乎是很棘手。

“我沒看到病人,不好貿然開藥,若是能診診脈就好了。”

周遠莫名地對他很信服:“您還是開些藥吧,家裡人的心也才能安定一些。”

鬱年沒辦法,隻能開了些溫補的藥,又叮囑周遠說聽他的描述很是危險,讓他一定要儘快帶人去看大夫。

周遠提著草藥出去,卻看見了從醫館後院出來的田記的掌櫃。

他朝田掌櫃點了點頭,隨後提著藥離開。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三人快馬加鞭,終於在臘月二十三,小年的時候,回到了洛河村。

第35章

今天是臘月二十三, 小年。

陳慶早上起來的時候照例站在門口望了一眼遠處的周遠家,但今天大霧,什麼也看不見, 他歎了口氣。

接下來又去了後麵喂了雞鴨鵝, 又單獨給牛弄好的豆粕,做完這些之後, 天邊出現了一點橘黃色的光亮, 隻是太陽的光芒微弱,驅散不了這濃重的霧氣。

入冬之後洛河村幾乎每日如此, 晨起大霧, 要在快午時大霧才會散去。

李欣這兩天倒是不再上門來了,畢竟二十六就要成親了, 再往外跑也不太合適,他不來了,陳慶倒是閒了下來, 這些天也不用再守著家裡的臘肉架子,他倒有些不知道該做什麼。

娘跟村子裡的一些嬸子相熟,冬天又沒個什麼活計, 幾個嬸子就會圍在一起打葉子牌, 也算是個消遣。

她以前也帶陳慶去,不想讓他悶在家裡,但陳慶去過兩次, 還是覺得不自在,後來孫大娘也就不帶他了。

陳慶自己在家裡, 也能找到點樂趣, 繡繡花,喂喂雞鴨, 收拾屋子,自己望著天空發呆,都是他的消遣。

今天有些不太一樣,畢竟是小年,也要重視起來,孫大娘一大早就開始準備,他們要在今天殺一隻雞,今天吃一半,過年的時候吃一半。

孫大娘去後麵捉雞,陳慶就開始燒熱水,細細算起來,今年已經殺過兩回雞了。

河邊的水太凍手,陳慶剛來時不太習慣這裡冬天的氣候,第一年就生了凍瘡,之後每年都會到了冬天就會生凍瘡。

這次殺雞的雞毛就不留著了,陳慶提著裝著熱水的桶要往外麵倒,這會兒霧也沒有散開,白茫茫的一片。

陳慶要把水桶提到河邊去倒掉,一路上也遇不到什麼人,河水雖然不上凍,但也是涼意刺骨,現在村裡洗衣裳都是燒點熱水來洗,大衣裳會等天氣暖和了再洗。

陳慶提著桶,行走在茫茫大霧之中。

突然在他的前麵出現一個黑影,陳慶心間一顫,手上的桶差點沒拿住,要落下的時候,被那道黑影接住。

陳慶這才看清,在霧氣中周遠的臉,也不過就是兩個月不見,好像不認識了一般,陳慶愣在原地,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

周遠把手裡的桶放下,沒再克製,伸手把陳慶抱進懷裡。

陳慶的個子太小,實在是很適合被抱起來,周遠直接用一個抱小孩兒的姿勢把他抱了起來,陳慶的驚呼都被自己遏製在喉頭,他在周遠把他抱起來之後,總算是能夠平視他的眼睛。

“我回來了。”

陳慶的唇動了動,覺得自己有很多話想說,但在此刻似乎又什麼都說不出來,原本他的手是握著周遠的手臂,這會兒他抬起手,環住了周遠的脖頸。

隨後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享受著這片刻的溫存安寧。

直到不遠處孫大娘大聲喊他,陳慶才從周遠的身上跳下來,臉又變得通紅:“你,你吃了嗎?”

周遠幫他提起桶,跟著他一起走到家門口,周遠才說:“沒吃,我剛剛到。”

陳慶想了想,把他拉進了院子裡,反正這會兒大霧,誰也看不見:“我給你做吃的。”

周遠便跟著他進了家門,孫大娘看到他也嚇了一跳:“周遠回來了!”

周遠點頭:“嬸子,我回來了。”

“哎呀這一路很辛苦吧,看著像是瘦了很多。”孫大娘拍了拍他的肩膀,“剛到嗎?”

周遠隻是笑:“是,剛剛到家,過來看看。”

孫大娘自然也是知道周遠不是來看她的:“你們說會兒話,我給你做點吃的,肯定還沒吃呢吧。”

“謝謝嬸子,我帶他去收拾下東西,一會兒過來。”

孫大娘在灶房裡說了聲好,周遠就拉著陳慶的手把他帶回自己家了,路很小,兩人一前一後,但手還是交握著。

周遠的行囊都還放在院子裡,他連屋子都沒進去,放下了東西就去尋人,不過即使是匆匆一眼,他也能看得出整個院子都是乾淨整潔的,可見陳慶平日裡都有來收拾。

陳慶有些不好意思:“我是跟李欣一起來掃的,不會被人知道的。”

周遠提著自己的行李:“我還怕彆人不知道,要早被人看見就早點娶你進家門。”

陳慶臉又紅了,麵頰上的紅霞從周遠回來似乎就沒消過,他看著周遠的行李,走的時候是一個包袱,回來的時候倒是多了很多東西。

隻是一抹紅色非常顯眼。

周遠跟他說了一下紅布的來曆:“實在是不好違逆將軍的心意,夫人準備的這些。”

什麼京城將軍,離陳慶都是很遠很遠的事,他見過的最大的官就是縣令了,這會兒看著這匹據說是將軍賞賜的布,連碰都小心翼翼。

“反正這也是給你的。”周遠把布塞到他懷裡,“用這個做嫁衣,你要是想繡就自己繡,不想的話我就找人來做。”

陳慶趕緊把布還給他:“這樣好的布,給我太可惜了。”他生怕自己手掌粗糙,把這金貴的麵料給刮花了。

在一遞一推間,本就綁得不太緊的軟緞掉了下來,紅布散落開,陳慶趕緊去撿,卻有一張紙掉落下來,周遠看見了,撿起來看了一眼。

是兩張一百兩的銀票。

陳慶從來沒見過銀票,他甚至連五兩十兩的銀錠都隻見過一兩次,更彆說銀票了,他湊到周遠的跟前:“這是什麼啊?”

“銀票。”

陳慶的心裡一驚:“啊,我沒把它摔壞吧?”

周遠笑著搖了搖頭,隨後把銀票收了起來,跟陳慶一起收拾他帶回來的東西。

有給張茵帶回來的藥材,還有帶的很多小玩意兒,有給李欣的,牛牛的,隻要相熟的,他都沒落下。

陳慶這才想起要跟他說的話:“周遠,李欣要成親了,就在二十六。”

周遠愣住:“他成親?跟誰?”

“住在他家的那個書生。”陳慶坐在一邊的凳子上,他還是不太好意思坐周遠的床,跟周遠說了說最近村子裡發生的事情。

“乾娘身體又差了?”周遠看著自己帶回來的大包小包的藥材,“那我一會兒去看看。”

陳慶點頭:“好。”

周遠本來也沒有什麼要收拾的,把陳慶叫過來也不過是想跟他單獨說說話。

他摸到包袱裡的另一個小包袱:“這裡麵的都是給你的。”

陳慶本能地想要搖頭不要,就聽周遠說:“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

隨後跟他一起打開:“這裡麵是我們從西辛府帶回來的調料。”

陳慶打開看了一眼,裡麵的東西他都不認識:“這是什麼啊?”

周遠又說了從京城回來後的遭遇,主要說了一下他們吃過的那個田記:“在冬天裡能熱熱地吃上一餐,真的是很過癮。”

陳慶知道周遠其實不是一個挑嘴的人,但他都能說好吃的東西,那肯定不是一般地美味。

“以後有機會的話,我也帶你去,他們說這些東西就是做那個好吃的東西的,你就研究研究。”周遠又帶他看另一個,“這都是些小玩意兒,不貴,又新奇。”

一根鵝黃色的發帶,發帶上有兩個小鈴鐺,一條五色的手繩,還有些樣式新鮮的手帕,都不算貴,但也都是需要靜下心來挑的。

“喜歡嗎?”周遠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睛,就知道他是喜歡的。

“買得太多了。”陳慶都移不開眼睛,陳慶從小收過的禮物數量有限,在爹去世之後,他就很少再見過這樣鮮豔的顏色了。

“都不貴。”

陳慶又看見裡麵有個小盒子,他拿起來,掀開蓋子,聞見一股很香的味道,周遠也湊過來:“這是從京城買回來的凍瘡膏,你生凍瘡嗎?”

他拉起陳慶的手,看到了他手上的凍瘡:“看來我買得剛剛好。”

陳慶笑了笑,把那個小盒子握在手心。

看了一圈之後,他站起身來:“走,去見嬸子。”

陳慶這才想起他早上連飯都還沒吃,又趕緊起身,一起回到家裡。

家裡孫大娘已經揉好了麵團,剛剛殺雞取出來的雞雜也已經準備好了,不過她沒有動,她炒不好雞雜,所以等著陳慶回來。

周遠跟孫大娘在院子裡說起李欣的婚事,陳慶就在一邊炒雞雜。

洛河村裡每家人都有一個泡菜壇子,吃不完的菜都能放進壇子裡,用鹽水一過之後,保留了菜的脆爽,但又有些彆的風味。

雞油化開,炒香泡菜壇裡的生薑,又把雞雜下鍋,大火一炒香味就激發了出來。

另外一邊水開下麵,陳慶還臥了兩個荷包蛋,麵好了把酸菜炒雞雜澆在上麵,一碗雞雜麵就做好了。

給周遠用的照例是那個大盆,連湯帶水的滿滿一碗。

周遠幾乎是一口氣全吃完了,看到碗裡的連個荷包蛋,他朝陳慶眨了眨眼睛,陳慶沒看他。

今天是小年,孫大娘問了周遠的安排,周遠喝下最後一口湯,才說:“今天去義父家裡,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他幫忙的,也要去看看乾娘,把買的藥帶過去。”

孫大娘點了點頭:“是該這樣,雖然是乾親,但怎麼說日後也是一家人了。”

這兩天李欣家在收拾新租的房子,周遠去也能幫得上忙。

“我晚上再上門來吃飯,嬸子不會不給我留飯吧。”他雖然是在跟孫大娘說話,但眼睛是一直看著陳慶的。

孫大娘笑起來:“那得看阿慶做得夠不夠多了。”

“娘……”陳慶坐在一邊,有些不好意思。

“哎呀,阿慶害羞了。”孫大娘笑得很大聲,“還是這會兒好啊,前段時間連句話都不願意說,現在的表情可真是鮮活多彩啊。”

陳慶被說得不好意思,轉頭進了灶房裡。

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院子裡的兩個人都笑出了聲。

第36章

臘月二十六, 李欣出嫁。

雖然陳慶一再說自己不去李欣的婚禮上,但在二十五的時候,李鐵匠和張茵一起上門來送請帖, 讓他們一家務必出席, 還把陳慶帶去了他家,說讓他晚上去家裡睡, 跟李欣說說話。

於是到了夜裡, 陳慶收拾好了家裡的活計,才跟孫大娘說出門去, 隻是在經過周遠家門口的時候, 碰見了周遠從屋裡出來。

“這麼晚出門?”周遠看了他一眼。

周遠這兩天都很忙,李鐵匠家沒把他當外人, 周遠也難得有體驗這麼熱鬨的時候,於是周遠幫著擺桌子,買菜, 什麼活都乾。

陳慶回答,聲音不大:“李欣讓我晚上陪他一起睡。”

周遠嗯了一聲:“走吧,我跟你一起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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