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剛剛落座的朱元璋,突然豁然而起,他雙目,依舊直勾勾地虎視著鄧健的方向。
鄧健亦用複雜的目光,與朱元璋的目光為之相對。
在這刹那之間,二人似有無數的往事突然湧入心頭。
彼此之間,似乎都看到了對方臉上和目光中所流露出來的滄桑。
朱元璋粗重的呼吸著,他紋絲不動,那目光越來越複雜,變得更加的變幻莫測。
許多人見殿中突然安靜下來,有人小心翼翼地微微抬眸看向陛下,又見那依舊佇立在原地的鄧健。
此時,一個宦官急了,慌忙嗬斥道:“此人是誰,大膽,竟敢君前失儀,目無君上,還不快立即跪下!”
他扯著嗓子大呼著,像是氣急敗壞的樣子。
朱元璋厲聲道:“來人,將此人拿下,殺了!”
此言一出,滿殿皆驚。
舉人們已嚇得麵如土色。
鄧健微微一愣神。
外頭便有輪值的儀鸞司親衛入殿,直奔那鄧健而去。
朱元璋卻在此時手一點,指著那方才呼喊的宦官,氣急敗壞道:“拿他,拿他,立殺,立即殺了,將他殺了喂狗!”
那宦官一聽,頓覺得眼前一黑,人已癱坐下去,口裡道:“奴婢……奴婢……”
“陛下。”鄧健深吸一口氣,道:“他無死罪,豈可妄殺。”
此言一出,殿中人紛紛心裡一咯噔。
有人大著膽子朝著朱元璋看去。
卻見朱元璋額上青筋曝出,麵上滿是羞怒。
顯然,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頂撞朱元璋。
於是,有人同情地看了一眼鄧健。
朱元璋瞪著鄧健,良久,他突然道:“取鄉試名錄來!”
“……”
朱元璋一麵說,一麵落座在了龍椅上,好像方才的事,不曾發生。
可這卻讓那儀鸞司的親衛們犯了難,一時之間,也不知是否將那宦官拖下去。
另一邊,也該先慌忙從禦案上撿起了鄉試的名錄,遞到朱元璋的手邊。
朱元璋好像是一副很輕鬆的樣子,打開了名錄。
隻是這打開名錄的瞬間,那個熟悉的名字便映入了眼簾,鄧健……竟是榜首。
朱元璋得眼睛微微瞪大,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一旁正待要碎步退下的也該先,也隻轉眸的功夫,亦看到了鄧健的名字,猛地,他心頭隻覺得魂飛魄散。
如果記得沒錯的話……好像陛下曾發過毒誓,是對他也該先發的,若是鄧健高中……
當然,陛下的腦袋是不可能割下來給他當夜壺的。
那麼想要解除誓約,會不會解決掉曾經對著起誓的那個人……
也該先隻覺得渾身冒著冷汗,硬著頭皮退到了一邊,卻如喪考妣之狀。
朱元璋似還處在震驚之中,他當然清楚,當年的鄧健,是絕不可能高中榜首的,即便是舉人,也未必能考中,這倒不是看輕鄧健,而是這本身就太難太難了。
鳳陽,確實不是一個有文氣的地方。
可現在……
朱元璋沉默著,雙目閃爍著什麼。
良久,他才接受了眼前的現實。
他的臉色,開始變得更加的變幻不定。
猛地,他虎目抬起來,又落在了鄧健的身上:“爾乃榜首?”
鄧健榮辱不驚地道:“是,臣乃榜首。”
一瞬間,朱元璋突然覺得有些麵子擱不下,他突然厲喝一聲:“哼!”
這一聲冷哼,卻讓殿中所有人肝膽俱裂。
朱元璋臉色陰沉,突然道:“鄧健,你是榜首,這些年來,都在苦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