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陸仲亨與費聚見胡惟庸不置可否,心裡倒是忐忑起來,七上八下。
胡惟庸喝完了一副茶,才道:“這個鄧千秋,真是讓人意外,他此番立下了軍功,陛下對他印象極佳,此次讓他去大本堂,本就有栽培之意,這樣的人……說不定前途不可限量,七千兩銀子不是小數目,可他值這個價……”
頓了頓,胡惟庸接著道:“銀子的事……還好說,查抄蒲氏的時候,確實有一筆銀子,還未入賬……眼下鄧千秋既然有些困難,那麼我等作為同鄉,怎可坐視不理呢?二位兄弟,與其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現在鄧千秋年紀還小,這大鵬還尚未展翅呢,將來他真要一飛衝天時,七千兩,還真未必能看得上。”
“胡某人,最愛交朋友,這七千兩,你們過一些時候送去。”
陸仲亨與費聚二人,臉開始通紅起來,像是喝醉了酒似的。
陸仲亨還好,這費聚已開始有些舌頭打結了,人好像成了棉花糖,飄忽忽的。
“這樣啊……”陸仲亨壓抑著內心的激動,托著下巴,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胡公,我還是覺得咱們太瞧得起他了,不就是一個世襲千戶嗎?哼……算啦,算啦,既然胡公主意已定,我也隻好勉為其難。”
胡惟庸含笑道:“有勞。”
這陸仲亨與費聚告辭而去,胡惟庸如往常一般,將他們送至中門。
臨行前,還拍拍陸仲亨的肩膀道:“兩位兄弟,以後常來,至於鄧千秋的事,也就托付你們了。”
陸仲亨忙堆笑道:“胡公好氣魄,我們兄弟沒什麼說的。再有什麼消息,我們再來叨擾。”
胡惟庸回到了自己的書齋,這書齋占地極大,藏書也是極多,據聞大本堂裡許多的書,他都命人抄錄了來,珍藏於此,因此這裡的規模,不亞於一個小型的圖書館。
此時,這個寬敞的書齋裡,有不少的讀書人,有的看書,有的在書桌前寫字,這些人都是一些失意的讀書人,前來投奔。
也有不少人,是久聞這裡的藏書多,願意來此棲身。
要知道,古代藏書乃是極奢侈的事,即便那些大富之家,有一些藏書的,也多概不允許外人隨意出入,隻允許族中子弟閱讀。
像胡惟庸這樣,擁有巨量藏書,同時又肯放開了讓讀書人誦讀的,簡直就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
他穿梭在一排排書架之間,恰好對麵一個讀書人迎麵而來。
胡惟庸對他行了個禮,道:“勞煩劉先生,煩請取那本宋版的《理學闕疑》來。”
這劉先生聽罷,道:“胡公客氣。”
這人顯得不卑不亢,從書海之中,尋到了書,便至書齋中的暗室。
這裡已是燈火通明,茶水也已有人斟好了,胡惟庸端坐著,似乎在候著他。
這劉先生閒庭漫步一般地進來,將書擱到了一邊,卻見此時,胡惟庸取了筆,尋了一張便箋,匆匆寫下了一些字條,對劉先生道:“明日,劉先生去一躺那邊,取七千兩現銀……”
劉先生皺眉起來:“這一次,又是誰要索要?”
胡惟庸道:“還能有誰,自是那鄧千秋。”
劉先生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忍不住道:“胡公,確定了是鄧千秋索要嗎?每一次都是吉安侯和平遠侯來索要,學生倒是以為這裡頭或許有蹊蹺,莫不是……這裡頭有鬼?”
胡惟庸反是微笑道:“劉先生稍安勿躁,其實老夫又何嘗不知這裡頭必有蹊蹺呢?吉安侯就不說了,就說這平遠侯費聚,這幾年越發的沉湎酒色,世人皆知。劉先生,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想讓這兩位侯爺死心塌地,有些時候,就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將來……真要有事發生,他們從老夫手裡拿走了這麼多的好處,還脫的開關係嗎?”
劉先生沉吟著,卻下意識地點點頭。
胡惟庸放下筆,後背微微靠著椅背,泰然自若地道:“以老夫預料,這鄧千秋,大抵應該是提出三四千兩紋銀,亦或者可能有五千兩。至於費聚與陸仲亨,虛報了一些數目,從中撈取了一些好處定是有的,不過無礙,這本身也在老夫的計劃之中。”
劉先生頷首,邊道:“鄧千秋這個人,學生以為,有太多令人看不懂的地方,是否讓人細細打探一下?”
胡惟庸微微地眯了眯眼,斟酌了片刻,他手撫著案牘,搖搖頭道:“這個人,最蹊蹺之處就在於,陛下對他尤為關注。陛下這兩年,疑心愈來愈重了。他關注的人,若是老夫這邊打探得太緊,難免會有所察覺。”
頓了一下,他又道:“其實,他與陛下有什麼關係,這並不緊要。陛下這個人,過於看重錢糧,是舍不得給人好處的。而鄧千秋這樣的少年,血氣方剛,正是貪戀財富和美色的時候,隻要舍得下本錢,不愁他不歸心。”
劉先生的眼眸亮了亮,讚歎道:“胡公高見。”
…………
這儀鸞司上下,其實早已議論開了。
陛下欽點了儀鸞司的百戶入大本堂當值,這可是莫大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