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朱標笑著道:“無礙的,我斷不會稟奏父皇。”
鄧千秋咳嗽道:“可陛下雖然聖明,卻又錯了。錯就錯在,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問題的根本,卻洞若燭火,一眼就看穿了真相,於是選擇了一套足以行之有效的手段,足以能讓江山穩固的方法。可唯獨沒有想過,既然商賈不能穩定的征取稅賦,不能作為國本,卻為何不去嘗試建立一套穩固征取商稅的體係,從而達到像田賦一樣,成為朝廷的穩固稅源,使其也成為我大明的經濟基礎呢?”
不得不說,朱元璋確實很厲害,他比這個世上哪怕是後世的許多人都一眼看穿了真相。
可看透問題本質固然可貴,朱元璋偏偏選擇了最保守的辦法,去回避這個問題。
鄧千秋兩世為人,當然清楚,這種態度固然可以讓江山穩定,偏偏……也使整個明朝從此開始暮氣沉沉,永遠都處於稅賦不足,捉襟見肘的狀態。
鄧千秋繼續道:“看到了問題,就去改造它,怎可一味回避呢?今日回避了這個問題,將來也是遺禍無窮的啊!畢竟,這天下的稅賦,都取之於農,對農人而言,是何等沉重的負擔,天下承平時還好,一旦有事,這種負擔隻會不斷的增大,直到農人無法承受的地步。”
“而另一個問題就在於,不將商稅視為經濟基礎,可天下以物換物,互通有無,是無可避免的,這是人之本性,無法禁絕,卻又不去嘗試使他們成為穩定稅源,必然也要成為禍源。”
朱標恍然大悟:“聽你一席話,真是勝讀十年書,這樣說來,父皇有八成聖明,卻也有兩成糊塗。”
鄧千秋眨了眨眼睛道:“這是殿下說的,卑下沒說。”
朱標莞爾:“算賬,算賬。”
…………
文原吉無法理解,為何陛下要微服出巡。
這多危險啊,雖然帶了十幾個護衛,可若是遇到了歹人……
他跟在朱元璋的身後,左右張望,一步一回頭,提心吊膽著。
隻是這一路,他不免發泄著心裡的憤恨:“鄧千秋不是好人,外頭都叫他鄧扒皮,聽說落在他手裡的人,沒有一個好下場的。”
“這其實也沒什麼,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遲早他要拿問,微臣擔心的,還是太子殿下啊。太子殿下平日裡禮賢下士,讀書也很用功,乃純孝之人,可這些時日,卻不知如何……無心讀書了。陛下,這不能小看啊,需知防微杜漸……”
朱元璋此時的心情有點不好,他不耐煩地道:“得了,得了,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文原吉苦笑道:“臣是侍禦史嘛,職責所在,若是不說……怎麼得了,鄧千秋戕害百姓,就跟明搶一眼,這樣的人……嘖嘖……”
說話之間,朱元璋終於到了縣衙。
卻見那隔壁的大宅,掛著春和宮百戶所的匾額。
朱元璋忍不住上前,他的臉拉了下來。
春和宮乃是太子居所,在市井之中,這樣明目張膽地張掛太子的旗號,這若是百戶所的人作奸犯科,豈不是教太子難堪?
他踏步上前去,此時,卻見一個商賈模樣的人,帶著兩個夥計,正預備進去。
“喲,你撞我做什麼?”這商賈神色匆匆,不小心被朱元璋磕碰了一下,忍不住滿麵怒容地回頭。
朱元璋倒也沒計較,笑了笑道:“我見你穿布衣,可這布料,卻是上好的鬆江布,該是商戶吧,你來此做甚?”
這商賈臉色緩和了一些:“當然是來繳稅的。”
朱元璋身後的文原吉好像蒼蠅遇到了臭雞蛋,驟然來勁了:“你瞧,你瞧,我就曉得……這百姓害怕成了這個樣子,可見平日裡窮凶極惡到了何等的地步,都說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這要有多罪惡昭彰,才使人這樣恐懼。”
朱元璋覺得這一路來,身邊跟了個吵個沒停的蒼蠅一般,此時忍不住回頭,大喝一聲:“閉上你臭嘴,他來繳稅,管你鳥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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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