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收回了目光,臉色卻越來越凝重。
馬皇後看著朱元璋的神色不對,便道:“陛下,怎的了?”
朱元璋也不隱瞞馬皇後,道:“有人贈了鄧千秋一塊地,這鄧千秋來給朕奏報呢。”
馬皇後道:“這鄧千秋倒是頗有人緣,竟還有人這樣待他。”
朱元璋搖頭:“贈地者,乃是胡惟庸。”
馬皇後愣了一下,隨即似乎也明白了什麼,歎了口氣。
朱元璋道:“而最令朕奇怪的是,胡惟庸所贈的土地,竟是當初朕賜予吉安侯的。這件事……嗬……倒是有趣的很哪。”
馬皇後挑眉道:“陛下的意思莫不是……胡卿家與陸卿家……”
“他們早就關係匪淺了。”朱元璋平靜地道:“這一點,朕早就清楚。可是這地饋贈得有太多疑問……也罷,不管這麼多了,朕要讓人去傳一句話,讓鄧千秋放心大膽地將這地給收了,有好處拿,為何不拿?”
馬皇後不禁失笑道:“陛下最厭惡的便是此等人情往來,今日倒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朱元璋也不由笑起來,道:“這不同,那些贓官汙吏私底下牟利,那是瞞著朕乾的,害的也是百姓,可百姓們水深火熱,罵的卻是朕。可這件事不一樣,地是陸仲亨的,吃虧的也是陸仲亨,且此事鄧千秋火速密報給朕了。朕若是還讓他退贓,以後這鄧千秋還敢密報嗎?”
說著,朱元璋站了起來,邊道:“朕去尋一尋靜兒吧,宮裡這樣大,她胡亂跑什麼,還有伺候她的奴婢,是乾什麼吃的。”
…………
鄧千秋送了奏報之後,便盼著陸仲亨送地契來,所以到了次日,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姓陸的也沒動靜,這令鄧千秋惱怒起來。
這家夥真不靠譜,答應的事,沒一件做到。
可到了正午,還真來了人。
陸仲亨喜笑顏開,紅光滿麵,一見到鄧千秋,便笑嘻嘻地道:“鄧百戶,讓你久等啦,沒法子,上午要去一趟中軍都督府。地契,我帶來了,咱們就此交割。”
鄧千秋不放心地確認道:“這地……你真肯割愛?可彆後悔!”
陸仲亨大笑,心裡說,這個糊塗蟲,沒見過世麵的家夥,你若曉得我得了一塊肥沃的良田,怕要羨慕死。
陸仲亨露出真誠的樣子,道:“鄧兄弟,咱們這樣的關係,沒得說。雖是異父異母,可不是兄弟卻勝似兄弟,我的地,便是伱的地。陸某人呢,年長一些,運氣好,當初跟著陛下做了開國功臣,這才蒙陛下厚愛,賜了此處田莊。可想到鄧兄弟在這京城裡頭,竟無立錐之地,我心裡頭……不是滋味啊。來來來,簽字畫押。”
鄧千秋便再也懶得客氣,當即簽字畫押。
這陸仲亨還請了費聚來做保人,三人各自畫押之後。
鄧千秋心裡激動得要顫抖了,可他還不放心:“話雖這樣說,可我心裡不踏實。”
“哈哈哈……”陸仲亨道:“鄧兄弟,你說罷,怎樣才踏實?”
鄧千秋道:“要不你另外立一個字據,就好像……一個聲明,將方才的話,寫在聲明裡頭,我才安心。”
陸仲亨捋起長袖,他今日的心情極好,毫不猶豫地道:“那老夫就立字據。”
當下,手書一份聲明,對鄧千秋道:“這樣可放心了嗎?”
鄧千秋笑了:“陸賢弟沒的說,我沒白認你這個賢弟。”
若在往日,陸仲亨早就暴怒了,可現在,他竟一丁點兒也不氣惱,笑嘻嘻地道:“這是緣分,是緣分。”
費聚在一旁道:“相聚一起就是緣,有緣千裡來相會……”
送走了二人,鄧千秋覺得這兩個人腦子有問題。
不過看二人歡天喜地的樣子,又似乎他們也覺得鄧千秋好像腦子有問題。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不過鄧千秋心大,並不去理會,而是將牛十三找來,吩咐道:“去尋一些人,給我到棲霞虎山一帶去探一探。這事……不要四處張揚,人找好之後,警告他們,敢胡說八道,彆想有好果子吃。可若探出了東西,讓他們也放心,付他們三十倍薪俸。”
牛十三乖乖去了。
到了傍晚,鄧千秋與朱棡、朱橚回賢良寺休憩。
朱棣則是留下來,他主動請纓,要值夜,掐著時間盯沈誌業夜讀,還有明日卯時的晨讀。
鄧千秋不得不佩服,朱棣果然是個乾大事的人,他太愛勞動了。
回到了賢良寺的住所,推門而入,鄧千秋一愣,而後後退了幾步,下意識地想重新看一看門庭。
他覺得自己走錯了,等確認是自己的庭院,再次進去,隻見這屋子收拾得整整齊齊,一塵不染。
此時,卻見一個人影背對著鄧千秋,正提著壺溫水。
她聽到了動靜,旋身瞥了鄧千秋一眼。
鄧千秋驚訝地道:“殿……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