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鄧千秋隻在這千戶所裡的廨舍將就睡下,夜半三更,突然有人從梁上竄下來,鄧千秋似有所覺地張開了迷蒙的眼睛,便看到一個黑影,嚇得整個人一下子清醒了,忙要大呼:“救命……”
“噓,是我……我看你拴著門,所以從房頂上下來了。”
鄧千秋嚇出一身冷汗,卻倒是認出了這聲音,惱怒道:“為何不拍門?”
“這不是想讓你多睡會嘛?”朱樉道。
鄧千秋無語,連忙起來掌燈,這黑燈瞎火的,和秦王這樣的人同處一室,實在沒有安全感。
等看清了朱樉的樣子,鄧千秋便語氣不善地道:“你想乾啥?”
“我有一事,想了一夜也沒想明白。”
鄧千秋頓時氣的七竅生煙:“什麼事?”
“白日大狗問我,這孔子怎麼天天講的都是大道理,這大道理到底有什麼用?”
“呃……”鄧千秋看了一眼房頂,又看了一眼他,才道:“就問這個?”
朱樉露出懊惱之色,隨即沮喪地道:“我不是答不上來嗎?這屁大的娃娃都能將我問倒,說出去豈不會墮了我的威名?”
鄧千秋的火氣總算消了下去,歎息道:“其實你這個問題問的好,孔聖人要講這些大道理,是因為……他想建立一個秩序。”
“秩序?”
“禮樂……懂不懂?就是周公的秩序。”
“我懂了,父皇就想恢複唐宋的漢製。”
鄧千秋點頭道:“對,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陛下想要恢複漢製,隻需下旨意就可以了。而孔子不一樣,他隻能周遊列國,提倡大家去遵守和維護這一套禮法。”
朱樉道:“那這樣做有用嗎?”
鄧千秋想了想道:“有用,但也無用。”
“為何?”
“因為人性……”
“你不妨把話說的明白一點。”
鄧千秋道:“我隻想困覺。”
朱樉道:“那你躺著說。”
鄧千秋打了個激靈:“我還是坐著說比較踏實。”
一夜有話……
……
轟隆……
電閃雷鳴。
朱元璋看著烏雲席卷而來。
可隨後,這烏雲似沒有動靜,就好像放了空炮,不久之後,天氣又晴朗起來。
“這是好兆頭。”朱元璋對馬皇後道:“你即將要臨盆,這烏雲來了,卻被驅散了,可見……這孩子將來有大福氣。”
馬皇後溫和地笑著道:“我倒記得,樉兒出生時,可是大雨傾盆。”
說到了朱樉,朱元璋歎口氣,對於這個孩子,他每每想到,都覺得頭痛。
“聽聞他現在跟著鄧千秋讀書,卻不知安分了一些沒有。”馬皇後滿懷期待地道。
朱元璋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哪裡有這樣的容易。鄧千秋又不是神仙,咱們做爹娘的,尚且管教不了,難道還能指著鄧千秋?”
馬皇後歎息道:“我們這做爹娘的,似乎也沒有做錯什麼,可為何他就這樣暴虐和任性呢。”
“朕倒想起來了。”朱元璋道:“那鄧千秋信誓旦旦,說是一個月內,便讓朱樉洗心革麵,還說要和朕打賭呢!”
馬皇後失笑道:“他絕不敢跟陛下打賭的,必是陛下要和他打賭。”
朱元璋想了想,似乎覺得自己記憶好像確實生了偏差,不由得笑了:“好像是的。”
馬皇後收起了笑意,接著道:“昨夜我夢見了樉兒,心裡頭很不是滋味……他被送去了鳳陽……性子又這樣頑劣,我們這做爹娘的還在人世,倒也罷了。我擔心,有朝一日不在人世了,依著他這樣胡來的性子……將來誰容得下他。”
朱元璋聽罷,眉頭皺緊起來:“朕掐指算了算,似乎……確實過了一個月,不妨……瞧一瞧他去?”
“嗯?”馬皇後奇怪道:“陛下何不將他召來?”
朱元璋道:“朕太知道這個小子的性子了,他在朕麵前,裝模作樣得很。不親眼去瞧一瞧,如何曉得這小子又招了什麼禍?”
馬皇後道:“若如此,那麼臣妾也同去。”
“你?隻怕不妥吧。”說著這話的時候,朱元璋看著馬皇後的肚子。
馬皇後便道:“正好教鄧千秋看一看……他最擅婦科。”
就在此時,外頭有一人道:“父皇,母後,我也想瞧一瞧二哥。”
……
朱元璋輕車熟路地坐車至千戶所。
車馬一到,便有禁衛火速拿了腰牌,讓守在門前的校尉立即讓路。
緊接著,馬車徑直進去。
剛剛進入了千戶所內,朱元璋便聽到了郎朗讀書聲。
“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