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善笑估計自己現在就是一瓶人形番茄醬。
她昨天穿的的確是白色上衣,但慌亂之下拿錯衣服未免有點離譜。她立刻試圖尋找自己的上衣。
夷承尷尬地輕咳一聲。
善笑順著他的目光往翻開的被褥裡看過去,陷入了加倍麵紅耳赤的沉默。
反正就是不能穿了。
夷承見狀拉開衣櫥門。
“不用再找一件了。”花善笑彆扭了一下,決定乾脆不糾結這事。更了不得的事她都做了,區區衣服算什麼。
但還是無法和夷承對視。
片刻令人坐立不安的沉默。
花善笑走到窗口,將窗簾拉開一道縫。
黎明前最寂靜的時刻,連圍繞聖所的樓宇都一片漆黑。這景致令她感到一絲古怪的孤獨。但她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
“結合熱不是你的錯。責任一大部分在我,”夷承突然開口,“那期間我也許做了傷害你、讓你討厭的事,對不起。”
“具體的我也記不太清了……”花善笑垂著頭低聲說,又有些難堪地補充,“反正……都是成年人了,意外發生就發生了,你也不用說什麼要對我負責之類的話……”
夷承沉默了一下。
“至於那個帖子……”
夷承態度很明確:“我相信你在帖子裡說的不是真心話。”
他停頓了一下,仿佛要征求花善笑的認可。
她鬆了口氣:“嗯。那件事是我不對,抱歉。”
“但是以後有什麼事,不論是什麼,哪怕是對我的不滿,我也希望你不要藏著掖著,都直接和我說。我也不會對你隱瞞。”這麼說著,夷承走到她身側,留出一臂的距離。
善笑看著夷承映在窗簾上的倒影,非常突然地意識到:
這個人已經是她的搭檔。他們之間無法用手指或視線觸碰的鏈接不可解除,無法撤銷。
一生兩字寫出來隻需要六筆,卻也遠遠比六劃更浩大厚重,站在二十歲的門檻前根本難以窺得全貌。雖然最近一直把找搭檔的事掛在嘴邊,她甚至沒好好設想過過明年此刻自己會在哪、和誰在一起。
更不要說一輩子。
然而,花善笑從今往後的人生都與夷承相連。是另一種直至死亡將兩人分開。
她因為這個念頭沉甸甸的分量而有些恐慌。
也許大多數神啟者選擇精神鏈接,就是無法忍受直接凝視名為未來的深淵,不願意將整個人生毫無退路地押在另一個人身上。
但花善笑甚至沒有機會問自己是否準備好了,便已經一頭載進無法變更的軌道。
這樣……真的好嗎?
“花善笑。”
她應聲看向夷承。
他伸出手,輕且珍重地觸碰她的臉頰。
就像一塊大石被驟然移開了,不可思議的安心和輕鬆感籠罩善笑全身。她知道這是向導精神疏導的效果。尚未結合的哨兵都會每個月至少去護理中心接受一次引導者的疏導護理。但夷承帶來的感受比普通的護理要更深刻、更細致。
花善笑不禁閉上眼。
“你剛剛在想什麼?”夷承問。
花善笑下意識答道:“沒什麼。”
夷承有點不高興,因為他才說過希望她對他坦誠:“你的情緒波動都傳到我這裡來了,不可能沒什麼。”
她睜開眼睨他:“既然你都察覺到了,還問我乾什麼……”
“現在隻有在你情緒波動劇烈的時候,我才能察覺你的感受。但也隻是感覺,不是讀心術。即便真的由我張開你的精神屏障,我也不可能知道你在想什麼。所以我需要你告訴我,”略微停頓,他注視著她的眼睛說,“我想知道。”
因為夷承那筆直的、仿佛不懂得如何閃躲的凝視,花善笑的心頭一陣凶狠的騷動。
這反應他當然也察覺到了。
她不可能瞞過他。
就連她都沒有看清的、心底最深處的謎麵答案,他都能輕而易舉勘破。
花善笑雙頰發燙。猶如被徹底看光的羞恥感貫穿她。她不習慣另一個人對她的心潮起伏洞若觀火,她目前還不能接受。哪怕是夷承也不行。
他們之間有隱形的電火花迸裂,割開縫隙。
花善笑的精神屏障堅決地推拒,將夷承的乾涉擋了回去。
夷承像被燙到,不禁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