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天殿前,幾如黑雲壓覆,氣氛壓抑凝固。
十日前,昆侖三子叛宗投魔,重創了昆侖萬年清譽,更是對整個乾坤界仙門人族的極大打擊。
但隨著昆侖三子及越來越多的人族氏族宗門選擇向魔君投誠,而妖魔也停止向乾坤界的擴張,雙方迎來短暫的和平,事態卻漸漸變了。
不知何時,一種更大的聲音傳得越來越廣:允許妖魔進入乾坤界,自此仙魔劃疆而治、太平共處。
阿朝與越秋秋無比緊張望著廣場,蒼掌門一聲質問重重砸下來,如同一座大山壓下,仿佛砸得整座雲天峰都震一震。
“我師尊說…說霍師兄不是真心投靠魔君的。”越秋秋攥緊手,急得眼淚都要冒出來:“掌門怎麼說得這麼嚴厲,怎麼能這麼說啊!”
阿朝緊緊抿著唇,一眨不眨望著廣場,從嗓子啞聲擠出來:“掌門得做戲,做給天下人看。”
霍肅仍然心向昆侖,這件事蒼掌門知道,一些長老知道,衡明朝和越秋秋知道,但能讓天下人知道嗎?能讓妖魔知道嗎?能讓魔君知道嗎?
不能!
所以在這裡,在全天下人的目光中,蒼掌門必須把霍師兄當一個真正叛宗投魔的叛徒,嚴詞厲色,毫不容情。
越秋秋嗚了一聲,忍不住擦了擦眼睛。
“背信棄義不忠不孝”八個大字砸下來,所有人都看見,跪在那裡的霍肅渾身都震了震,像不堪承受。
半響,他慢慢抬起了頭。
他是一個極俊美沉毅的青年,昆侖雙壁,一為堅如磐石刀,二為皎若瓊華劍,霍肅是昆侖首徒,峭拔之姿、泱泱氣度,手握一把磐石刀,也曾壓得諸宗年輕一代心服口服。
“弟子自幼受宗門教養,卻叛出宗門,背棄師長,是不忠不孝。”霍肅的聲音隱約有些發顫:“弟子自知,罪該萬死。”
旁邊的蔚韻婷眼目含著淚水,側過臉,以一種哀戚的目光望著他。
全場不知何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默默望著他們兩人。
蒼掌門嘴唇顫抖,眼眶也濕潤起來,卻毫無留情,厲聲喝:“你已非我昆侖子,不必口稱弟子在這裡惺惺作態。”
霍肅緊緊抿著唇,唇角乾澀發裂,生生滲出血來。
“師門雖將我們除名,但在我心中,我永遠為昆侖弟子。”
霍肅額頭青筋繃起,深深低頭:“掌座,弟子此來,隻有一求,求昆侖應允,開琅琊密地。”
蒼掌門冷笑:“開琅琊密地,做什麼?”
阿朝遠遠地默默聽著。
琅琊密地,曆代由昆侖為首的正道諸宗共同掌管入境密匙,乃上古遺留,是乾坤界最玄秘的一處秘境,其中珍寶無數,而傳說最貴重的一件,是一種隻產自上古的仙葩,無患草。
無患草,解百病,卻厭魔,食之萬千無患,是傳說上古最靈的神藥。
“一直有傳言,魔君殷威雖然吞了上一代魔尊血羅刹的魔種,立地化神,修為進展神速,但也留下了嚴重的頭疾,嚴重時甚至會神智不清,若沒有良藥醫治,恐怕最後會徹底發瘋致死。”越秋秋在旁邊咬牙說:“看來這是真的。”
那邊跪在地上的霍肅果然沉聲說:“魔君殷威,體內魔種不全,頭疾甚重,若再無神藥醫治,恐怕體內魔氣會爆裂而出,毀天滅地,所以我請求您與諸宗開琅琊密地,取無患草,解他之危,亦是解天下之危困。”
蒼掌門怒笑更甚:“他是魔,我昆侖斬妖除魔,如今要開秘境取神藥救一個魔頭,你還敢來求我,是你瘋了魔,還是我昆侖瘋了魔?!”
“師尊!”柔和淒楚的女聲響起,蔚韻婷終於再忍不住,抬起頭直望著蒼掌門,雙目含淚:“您不是救他一個魔,您是救天下,是救蒼生。”
“你還敢叫我師尊?!”蒼掌門勃然大怒,猛望向蔚韻婷,望著這個素日他最疼愛如親女的孩子,心淒痛而恨,厲喝:“好!既然你叫了這一聲師尊,那我問你!天下都說你與魔君苟且,我問你,你與魔君殷威,究竟有沒有私情?!”
所有人猛地睜大眼睛,萬萬沒想到蒼掌門會當眾問出這樣一句
霍肅神色驟變,下意識想說什麼,可淒痛而堅韌的女聲卻響起:
“有。”
蔚韻婷雙目含淚,緩緩說:“師尊,弟子不願騙您。”
“弟子不孝。”她哽咽、又堅定:“弟子與殷威,的確是,兩情相悅。”
蒼掌門如遭重創,身形搖晃。
眾人嘩然大驚。
阿朝聽見許多倒吸涼氣的聲音,她看見越秋秋一下瞪大的眼睛,像被人狠狠撞了一下腦子,眼神充滿不敢置信與惶然。
她知道自己大概也是這樣的神情。
哪怕已經做了心裡準備,可真正聽見蔚師姐親口承認的這一刻,阿朝心頭還是生出無窮的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