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
明朝墊著腳尖,悄喵喵推開門。
獸潮之後,昆侖眾人已經從褚氏主宅搬出來,另在素淨的街道辟了座宅院住。
明朝探頭望院子裡一看,唉嘿,黑噠!沒人開燈,大家都睡啦。
明朝一下活了,像隻高興撲騰羽毛的小絨鳥,屁顛屁顛就往自己屋子跑去。
“衡,明,朝。”
明朝僵掉了。
一盞燭燈輕然亮起,映出院中清瘦一道人影,青年儒雅麵目的長者沉著臉,全身散發著猶如實質的黑氣。
“……”
“…師、師尊。”明朝結巴:“您,您聽我狡辯。”
衡玄衍瞪她一眼。
“…”明朝頹掉,喪氣地低下頭,渾身毛毛都軟趴趴耷拉下來。
衡玄衍氣得胸口疼,也不能在這大院子裡訓她。
“你給我過來。”衡玄衍提著燭燈轉身,輕喝她:“小點聲,你師兄姐們累了一天,彆把他們吵醒。”
明朝小小哦了聲,蔫頭巴腦跟在師尊後麵。
大晚上的訓孩子,實在是說不出去,衡玄衍也不想鬨出動靜,直接回了屋。
走進門,他把燭燈放在桌上,燭火自發熄滅,前堂太師椅旁放著的鮫珠盈盈亮起,柔和的光輝籠住整間屋子,徐徐自成一方結界。
明朝小尾巴一樣搖搖晃晃跟進來,卷巴卷巴自己漂亮的小裙子,吧嗒就跪下去。
衡玄衍做完這些事,一轉身就看見她輕車熟路這一套,頓時氣得腦袋嗡嗡:“你倒是跪得快。”
明朝哼哼唧唧。
她是超級機智的小阿朝,師尊刀子嘴豆腐心,隻要她跪得夠快,師尊本來十成的怒氣瞬間砍一半,如果她還能哇哇哭兩嗓子,那不得了,師尊反要倒欠她十分的舍不得。
熊孩子就是這麼機智。
但就像熊孩子會摸家長的脈,家長也太了解熊孩子的小九九,衡玄衍看她這樣,當即虎下臉:“彆來這套,今天你就算眼淚把這裡淹了,你看我會不會揍你。”
明朝肩膀軟耷下來。
衡玄衍問她:“你去哪裡了?”
明朝不敢撒謊,慫慫瞅他一眼,囁嚅:“…去找他了。”
衡玄衍臉色沉下來,眉頭擰起,歎氣:“朝朝,你該看得出,師尊不想讓你和他太親近。”
明朝突然不知為什麼心裡發酸,有種說不出的委屈。
“我們都有婚契了。”明朝委屈說:“師尊,您答應了,您都願意為我們訂下婚契。”
“那是為了要保他的命!”衡玄衍厲聲:“他殺了他的親兄長、褚氏的嫡長子!褚氏必定要他的性命陪葬,你又哭著喊著不要他死,我能怎麼辦?難道一個理由不給、一點好處不給,隻強硬逼迫褚氏不準殺他?真就做一個蠻不講理的暴君是嗎?!”
明朝不敢吭聲了,慫慫地低下頭。
“一個‘相思引’也罷,情蠱說到底不過是外物,可怕的是心誌、是你偏偏從本心裡就這樣執拗地喜歡他。”
衡玄衍深深歎一聲:“朝朝,上次情勢緊急,許多話我來不及與你說,今日師尊便清楚告訴你,他體內不止有魔骨,還流著妖的血。”
衡玄衍修為已臻至化神,作為當今至尊,他能看出褚無咎身上籠罩的天道的意誌,知道他是稟負天命命格的天命子,但這是普天下隻有寥寥幾人能看出的天機,更不可訴出於口,衡玄衍怕為衡明朝招惹後患,不能把這件事告訴她,但褚無咎身上的魔骨妖血,他想了又想,還是決定都告訴她。
明朝猛地抬頭,震驚看他。
“上古時期,妖魔界還未從乾坤界分出去,大妖與人相戀流傳出混血的血脈並不少,褚氏便是延伸自上古神獸大妖的血脈,這本不是什麼大事,但如今他身上還有魔骨,妖血魔骨,那就大不一樣。”
衡玄衍低頭望著她:“朝朝,認真計較起來,他已經不算是一個純粹的‘人’了,你明白嗎。”
明朝渾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