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呆住了。
她慌忙跳下馬去,把傘舉高遮在他頭頂:“你這是乾嘛?你是不是受傷了?你——”
她想去摸他胸前漫開的血,又不敢碰,手伸到一半,卻被他握住。
“易經洗髓,是經脈開拓時滲出的血。”他說:“隻是血痂融化了,不妨事。”
他低頭,嘴唇貼向明朝臉頰。
明朝現在可沒有貼貼的心思,她轉開腦袋不給他親,說:“那也彆淋雨呀,你上車去,我們去車上說話。”
褚無咎說:“可我想在這裡。”
明朝:“……”
明朝呆呆看著他,嘴巴動了動,終於忍不住憋出一句:“你到底都在想什麼呀?”
說要她送結果自己一聲不吭先走掉,還生氣,生完氣又跑出來頂著傷淋雨。
以前人都說女人心海底針,明朝覺得他的心思比海底針還深,簡直是掉進大海溝的針。
少年笑了一聲,環住她的後背,安撫幼貓似的在她臉頰吻了兩下,說:“我們走一會兒。”
明朝大聲說:“我不要!我要去車上。”
褚無咎沒聽見一樣,轉過身去,向她露出少年頎長修韌的後背,他微微側過半張臉:“來,我背你。”
明朝:“我不要!”
少年棕黑的鳳眸凝視著她,慢條斯理:“那我要生氣了。”
明朝:“??”
“我背你,我們隻走一會兒,就回車上。”他說:“否則我就自己走回去。”
明朝眼前一黑。
“你你你——”她指著他,氣得說不明白話,全身絨絨的毛都炸起來:“你腦殼有病!”
少年一下子笑起來。
“阿朝,這是你第一次罵我。”他笑著說:“你這樣的好孩子,約莫從小都沒學壞過,這是不是你第一次罵人啊?”
明朝鼻子都被氣歪掉。
她扭頭就想跑,沒有觀眾他大概就不會想這些奇奇怪怪的事會老實回車上去,但他沒有傘,她一走他要淋雨,她不舍得他再淋雨了。
明朝左右為難起來,就在那猶豫的片刻功夫,少年扭頭定定注視她,然後直接轉過頭去,大步走向雨幕。
“!”
明朝噠噠噠追上去,額角掛下好幾條黑線,隻好咬牙:“背就背,說好隻走一段路,過了這個路口就回車上去!”
少年回頭看她,情緒在他眼底像溪水柔縵地流淌。
他反過身,微微蹲下去,明朝舉著大大的玄傘,有點笨拙地爬到他背上。
“你背上有傷口嗎?我會不會壓到你傷口?”她還在憂心忡忡,碎碎念:“要不然換個姿勢吧,我最近吃胖了,好像又變沉了…”
褚無咎聽著她嘚啵嘚啵像春天小鳥一樣的聲音,他的手臂隔著輕薄布料托住少女纖細綿軟的腿彎,然後站了起來。
突然身體被架高,明朝下意識把手臂環住他脖頸。
他的背脊挺拔、寬而韌,少年人飽滿峭拔的生命力被裹在溫雅內斂的衣衫下,隱忍而強悍地生長。
明朝好像是突然意識到,他是個這麼有力量的年輕男兒。
很小的時候,爹爹背過她,後來她大一點,上了昆侖,晚上會做噩夢躲在被窩裡悄悄哭,師尊也會把她抱起來,背著她去屋簷下看月亮,輕輕給她哼童謠,哄她睡覺。
那種父親的背脊,和他的背脊,完全不一樣。
她感覺自己不再是一個小孩子,而是一個年輕的、被珍愛的姑娘。
這是明朝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感情。
這些親吻、這些欲.望、這些情人間隱秘不好直言的彆扭與關愛,都是她從沒體會過的。
明朝怔怔看著少年後腦烏黑的發絲,她的臂彎環著他脖頸,甚至清晰感受到他溫熱肌|膚下每一下跳躍的脈搏。
明朝的心忽然劇烈地跳動。
像一頭試探著探出洞口的小獸,她慢慢地、小心地,把臉頰一點點貼到他後背。
她枕住柔軟潮.潤的布料,溫熱的體溫覆裹住年輕健韌肌理,隨著骨骼每一次起伏,輕緩又深刻地慰貼在她臉上。
不知為什麼,那一刻,明朝感覺眼眶莫名發熱。
這是她喜歡的人,這是她未來的道侶、夫君。
她們會像她的爹娘一樣,相知相伴,相守相愛,福禍相依、榮辱死生與共。
她們會在一起,一生一世,一輩子。
明朝低下頭,把臉貼在自己手臂袖子,落出的眼淚無聲無息滲進布料中。
褚無咎背著她,慢慢地走。
他感覺她輕輕的、試探般的,把頭枕在他後背。
他從來不曾注意少女或女人的容貌與舉止,任何女人與男人、生命的衰老與年幼於他眼中沒有太多差彆,他從沒有背過一個這樣的小姑娘。
她的臉那麼小,氣息細軟,小小的溫熱的吐息吹在他後頸,讓他會覺得癢。
那種癢,像要鑽出土壤的幼嫩青苗,仿佛也有什麼陌生而纖弱柔軟的東西,從他的骨血中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