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1 / 2)

魔主的白月光 上黎 7091 字 8個月前

蔚韻婷親眼再看見衡玄衍時,震驚得幾近失聲。

好半響,她才驚聲道:“大師伯!您、您——”

諸宗已經逼進江都,衡玄衍坐在新搭的營帳裡,他身形清瘦,素衣簡冠,雙手手腕禁錮一條比大山更沉重的隕鐵鎖鏈,但當他目光向蔚韻婷看來時,蔚韻婷仍然發自內心地生出敬畏與忐忑。

她袖下指尖緊張地撚住衣角:“大師伯…”

衡玄衍目光平靜地看著她,像已經看穿她所有的心思,但他什麼也沒說,隻是沉聲問:“你可還是昆侖弟子?”

那一瞬蔚韻婷不知為什麼,鼻尖驀然有些酸意,她跪下去:“大師伯,在韻婷心裡,自己一直是昆侖弟子。”

衡玄衍深深看著她,微微頷首,才看向旁邊的青年人。

蔚韻婷這才看見褚無咎也在,他一身深色收袖勁裝,比往日添了冰冷的肅殺氣,他垂袖淡目,以一種冷漠的姿態站在旁邊,明明還是一個晚輩,看起來甚至已不怎麼把坐在椅子的衡玄衍放在眼裡。

蔚韻婷心裡暗驚,複雜看著他,咬了咬嘴唇。

衡玄衍卻似乎並不在意褚無咎的不敬,他環顧著帳內這些諸宗年輕弟子,沉聲說:“今日召你們來此,是我有些話要交代。”

他並不遮掩手腕的鐵鏈,緩緩說:“你們也看見了,昆侖掌座以性命祭我蘇醒,但我已是半個死人,強撐起這口氣也活不過多久,我唯今能做的便是斬除先魔尊血羅刹的意識,但魔種的戾氣乃是天地穢物,已成氣候,哪怕血羅刹意識消散恐怕也難以消退。”

蔚韻婷本是低首不語,在他那一句“昆侖掌座以性命祭”的時候渾身猛地一震,她震驚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衡玄衍,又看見不遠處抹眼淚的越秋秋,她終於明白過來,慢慢的,眼淚溢滿眼眶。

她的師尊死了。

她的師尊,為了救衡玄衍,死去了。

所有人都在安靜沉重地聽,蔚韻婷隻能低下頭,壓抑地低泣。

“我亦說不好未來情形會如何,為防不測,我先安排好後事。”衡玄衍閉了閉眼,說:“我一死,體內魔靈相分,若魔氣自然消散,那你們就趁此良機一氣驅逐妖魔,將之逐出乾坤結界;但若魔氣不散,反而聚合成患,那便是天意不臨我乾坤,時機未至,需圖而後定,到那時,我會命無咎吞我殘靈。”

眾人悚而一驚,下意識看向褚無咎。

天璣宗袁子明失聲道:“尊者!您在說什麼?!”

“我一條殘命,不求來生轉世,不必講究那些虛的。”衡玄衍擺擺手:“你們不必看他,這是我的決定,我意已決,叫你們來,便是做個見證,不準任何人日後惡意揣度生出謠言。”

他態度平靜決然,儼然不可改變,眾人不敢反駁,眼眶發紅,低低應聲。

“我以昆侖太上長老之命,命現任昆侖首徒衡明朝繼任掌門,雲天峰先首徒霍肅為副宗、次徒蔚韻婷繼任雲天長老,諸宗協力,聽從昆侖號令共進退。”

這次沒人說話,他們都明白了滄川劍尊的意思,褚少主如今修為最高、手腕不俗,滄川劍尊對他寄予厚望、不惜用自己的命助他再加突破以扶持乾坤山河,他身為氏族龍頭,又與昆侖首徒衡明朝有婚約,衡明朝繼位掌門,既保證了昆侖作為乾坤仙門的正統,又能得褚無咎全力扶持,相輔相成,再合適不過。

蔚韻婷也知道這些,她知道這是很好的安排。

可是當她聽到的那一刻,她還是忍不住在想,衡師伯真的沒有一點私心嗎?

明朝師妹隻有元嬰修為,當年師尊迫不得已,隻因霍師兄不在,才暫立師妹為首徒,但所有人都知道,她這個首徒不過是暫時的。

蔚韻婷想,就算衡師伯已經不相信自己,但霍師兄呢!霍師兄對昆侖從來忠心耿耿、不顧生死,論修為論威望,他遠比明朝師妹更能服眾,可憑什麼,衡師伯一句話,霍師兄這個做了數百年首徒的大弟子就隻能淪為副宗,隻能輔佐資曆更小修為更低的明朝師妹!

那一刻,蔚韻婷心裡忽而生出一種悲憤的怨。

她的師尊為衡師伯而死,可衡師伯沒有半點感激,他隻想著自己的弟子,連自己的死都要為明朝師妹鋪路,甚至要踩著霍師兄為明朝師妹鋪路!

蔚韻婷很難抑製住這種憤怒,甚至越來越憤怒。

所以在大火燒天的魔宮前,蔚韻婷看著被死死錮在褚無咎懷裡嚎啕大哭的衡明朝,突然很難像往日一樣感到同情和歉意,她隻覺得有一種難以抑製的快意。

你看,你也要沒有師尊了。

我的師尊因為你的師尊死了,現在你的師尊也要死了。

明朝師妹,以前我們所有人都不如你、都要供著你,以前你什麼都有,可從現在,到以後,你也不一定剩下什麼了。

壯麗雄偉的帝宮在大火中坍塌。

褚無咎死死把衡明朝壓在懷裡,他聽見她淒厲到嘶啞的哭聲,像要哭儘所有的眼淚,像甚至失去活下去的力氣。

褚無咎一直知道她依賴衡玄衍,但從沒有一刻比現在看得更清楚。

他仿佛能清晰感覺心口泛開一種冰冷的涼意。

人的心隻有那麼大,誰占得重,其他人就隻能輕。

在她心裡,最重的永遠是衡玄衍,他是她的丈夫,本該是她最依仗親密的男人,在她眼中卻從來比不過曾經活著的衡玄衍,更彆說日後一個死去的衡玄衍。

即使有一天他死了,她也不會哭得比今日傷心。

褚無咎覺得荒唐,甚至覺得可笑,他想放開手讓她去找死算了,但他到底狠狠攥著她的腰,手掌捂住她的臉,冰冷地戾斥:“閉嘴。”

他不想再聽她哭得晦氣,捂住她的臉,她嗚咽哭不出來,一口狠狠咬在他手心,她的淚水湧出來,溫熱流淌在他手掌,然後漸漸在寒風中冰涼。

褚無咎臉無表情,望著前方。

魔君從帝宮最高處跌落下來。

他跌落在半空,整個人被一把虛幻的長劍貫穿,他的胸腹敞開一個巨大的空洞,大股大股磅礴魔氣湧出,幾乎在同一時刻,帝宮之上,衡玄衍的身體也開始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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