隕鐵被陸陸續續從行宮送過來,一共不過十來斤,拿在手裡不過小小一團,卻幾乎已經是昆侖這樣大仙門幾十萬年積累的財富。
阿朝都不知道褚無咎從哪來搞來這麼多隕鐵,當三界老大就是好,東搜搜西刮刮,再多抄幾個族,什麼好東西都搞到了。
最初隕鐵被送到阿房宮新建的鑄器殿裡,但這裡的爐火不夠,始終無法成型,阿朝就說昆侖練器房裡山火最盛,特意讓越秋秋跑來一趟,把隕鐵給她帶著叫運回昆侖,把那些玉牌給她,又一股腦附贈許多珍貴的練器材料,叮囑彆不舍得花錢,千萬要給她重鑄個最好的太平劍。
帝王睜隻眼閉隻眼。
這並不是他脾氣好了,是阿朝最近超級努力地哄他,每天纏著他鬼混,雖然是純正經的那種鬼混,畫畫眉寫寫字吃吃東西,但每天枕頭風和甜言蜜語交替,也是很有威力了,褚無咎被她纏得再沒上過朝,也沒去管日夜跪在未央宮外聲淚泣下的那些“忠臣良將”,每天除了陪著她在摘星樓看看風景吃吃茶,就隻是偶爾去骨窟閉關修煉。
褚無咎去骨窟的時候,長羅樂敏會來找她玩。
阿朝和長羅樂敏一起嗑瓜子,長羅樂敏邊吃,邊忍不住往她肚子瞅:“你這個胎,要懷多久啊?”
阿朝想了想:“太醫說,大約是三年。”
對於任何強大的修士與妖魔來說,繁衍後代都是無比艱難的事。
血脈強悍的大妖,壽元綿長,孕育一個孩子花費百年甚至數百年都不是沒有,阿朝現在是凡人,太醫估量一下她的肚子,說這個孩子至少也得懷個幾年。
阿朝早和長生珠商量過,最多也隻能裝過三年,按三年算,如今已經有六個多月了,她的肚子也終於鼓起來,長生珠幫她計算著時間,隻鼓起來一點點。
阿朝看長羅樂敏滿眼好奇:“你想摸摸嗎?”
長羅樂敏立刻瘋狂搖頭,一臉拒絕:“我可不敢,你這肚子太金貴,碰一下我都害怕。”
阿朝失笑。
長羅樂敏左右看了看,做賊似的從袖口摸出一封信:“這是我哥讓我給你的信。”
阿朝把嘴裡的瓜子皮捏出來扔掉,擦了擦手,就把信拿起來拆開。
“!”長羅樂敏一把按住她的手,瞪大眼睛看她,壓低聲音:“你、你就這麼看,你收起來換個隱秘地方看。”
阿朝:“這屋裡隻有咱們倆。”
“但是隔牆有眼!”長羅樂敏恨鐵不成鋼:“說不定就有…的暗衛盯著呢。”
阿朝一笑,搖了搖頭:“以前是有,現在不敢有了。”
長羅樂敏一下愣住,再看阿朝的眼神就充滿敬畏,阿朝沒在意,拆開信封,裡麵有兩封信,一封是長羅風玉的,就幾行字,說一切都按計劃進行,已經放出風聲拉攏了一批人,在各地的勢力擴張很快,而且竇洪濤也被他壓下去,不會再進宮給她添不痛快。
另外還有一封信,是霍師兄的,他的信也很簡單,簡略介紹了東州的進展,也說情況不錯,秋秋帶去的東西都用上了,讓她安心,在宮裡好好照顧自己……最後,墨跡拖延了幾小道,他像猶豫了半響,終究忍不住問了一句“蔚貴妃可安好?”
阿朝看完信,看著最後那一句話,心裡歎聲氣。
“怎麼了?”長羅樂敏看她神色,瞬間緊張:“出什麼事了?”
“沒有。”阿朝歎氣:“我就是想,我們昆侖的人,都太心軟了。”
“…”長羅樂敏張了張嘴,誠實說:“這確實不好。”
這世道吧,雖然說出來不那麼真善美,但的確是自私自利的混蛋活得更好。
阿朝抿唇笑了笑,低頭輕輕摸信紙。
她們生在昆侖,受著家國天下的教導,在長輩們的庇佑與關愛下長大,就以為全天下的道理都應該是正義的、寬容的、良善的。
這當然是太天真的想法,可憑什麼這個世道容不下這樣的天真,憑什麼這世上的道理就不能是正義與良善,憑什麼一個人安分而柔順地生活著,遵從上位者的律法與規矩,繳納賦稅教養子女本本分分,卻仍然會被隨便一場戰亂奪去生命,妻離子散,枯骨散落荒野,從生到死,甚至沒有一個地方能開口傾訴一聲本該屬於自己的公道。
褚無咎是梟雄般的霸主,他能維係這三界表麵的統一與太平,但也至多是如此,他可以因為她懷著他們孩子而百無禁忌地賦予她一切權力、滿足她一切心願,可真正賢明的君主明明更應該懂得克製與尺度,她曾是師尊唯一的弟子,師尊養育她、教導她,給她一個師長一個父親能給的所有疼愛,可師尊也不會一味縱容她,從不會放任她揮霍超越自己身份的權力。
褚無咎對她多好啊。
可如果她是一個普通的凡人,一個一生不會見到君王一麵的百姓,她會希望生活在一個寬容而講公理的君主治下,而不是做一個願意為心愛.女人傾儘天下的梟雄霸主的子民。
“娘娘。”宮人忽然在門外行禮,恭敬稟告:“貴妃娘娘求見。”
“貴妃?”長羅樂敏愣住:“蔚韻婷?她來乾嘛?”
“天啊,你彆見她吧。”長羅樂敏眼珠轉了轉,立刻瘋狂給阿朝上眼藥:“萬一她是嫉妒你,來噶你肚子,你知道宅鬥吧,就表麵和你好姐妹,背地裡走台階時候撞你身上,哇,然後就完蛋了。”
阿朝:…這就黑得太過分了,蔚韻婷又不是傻。
“那是我師姐。”阿朝無奈,手指摸了摸信紙,說:“請她進來吧。”
長羅樂敏眼藥沒上成功,撇撇嘴,就見蔚韻婷走進來,她隻瞟一眼,就愣住了。
蔚韻婷沒如往日身著雍容華美的宮裝,她穿著一身簡單的藍色裙裳,頭發簪著幾支發釵,裝扮素淡,神容平靜。
長羅樂敏從沒見過她這副打扮,原來準備好的冷嘲熱諷還沒說出口,稀奇瞅著她看:“貴妃娘娘,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您怎麼打扮成這樣啊?”
蔚韻婷淡淡看她一眼,就像看空氣一樣略過她,隻有目光落在阿朝身上時,才露出幾分複雜。
“貴妃娘娘。”阿朝說:“請坐吧。”
長羅樂敏看阿朝這平淡的反應,一撇嘴,知道沒有挑撥離間的機會了,識相地站起來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