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安安今年五歲了。
她是個長得頂漂亮的小朋友,又圓又大的眼睛,長密密的睫毛,粉嘟嘟的嘴巴,但凡見到她的無論男女老少就每一個不愛她的,當她仰起腦袋奶聲奶氣叫人的時候,人人都要笑成花,彎下腰捏一捏她的小胖臉蛋——對此褚安安是不太滿意的,但勉強吧,誰叫小孩子的臉都是圓圓的,她已經每晚睡覺前都拿著自己的小銅鏡觀察自己的臉蛋,滿意地認為自己以後必定是個大美人,至於現在嘛,唉,哪個大美人沒有一個人見人愛的童年呢,她褚安安是最豪氣的小朋友,她才不在意這些小事呢。
但現在褚安安有個更大的煩惱。
“哎呦,祖宗,我的小祖宗啊!”呂忠看著坐在高高屋簷上啃糖棍的大小姐,脊梁骨直抽,急得在台階前小碎步團團轉,苦口婆心地勸說:“您快下來吧,這麼高的屋頂,您要是摔著可怎麼辦啊,老奴求求您快下來吧,咱們下來吃糖好不好,下來吃。”
“安安才不會摔下來。”
褚安安才不聽,邊啃著甜甜糖漿邊口齒不清哼唧:“摔下來安安也不怕!誰叫娘親不管安安,安安是沒娘疼的孩子,安安一點都不怕痛,沒有安安的心裡痛。”
呂忠:“……”
旁邊帶著禁軍巡視的褚毅:“……”
褚毅手按劍柄默默站起來,往外去搖人。
過了會兒,褚毅回來了,走在他前麵的是個身著道袍的清秀少年人,一眼就看見坐在屋頂跟隻小烏龜似的小胖安安,瞬間升起和呂總管一樣的心情,頭痛:“祖宗,你可真是我祖宗。”
“我不是你祖宗,我是你師妹。”褚安安看見少年人,圓潤潤的大眼睛一下亮起來,奶聲奶氣:“李熙!我要娘親,你快去找娘親,把娘親找回來,娘親不來抱我,我就不下來!就讓太陽把可憐的安安曬成安安石頭!”
李熙挑眉:“你確定?你覺得師尊過來,是會先抱你下來還是先把你按在那裡揍?”
褚安安:“……”
簡直一道晴天霹靂砸下來,褚安安小胖爪子裡的糖棍差點抓不住,烏黑大眼珠靈巧地轉了轉,她一下扁起嘴巴,眼眶溢滿晶瑩的液體,嗚嗚咽:“李師兄,安安想要娘親,安安已經好幾天沒見到娘親了,安安心裡好痛…”
李熙:“……”
無事李熙有事李師兄,不愧是你褚安安,眼淚比切洋蔥頭流得還快。
李熙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張開手臂:“好了好了,師尊回來了,你乖乖的,我就帶你先去找她。”
褚安安瞬間活過來,歡呼一聲,兩條小短腿撲騰從房頂一躍而下,像一顆小炮.彈頭撞進李熙懷裡,差點沒給李熙撞吐血。
“你是不是又胖了?”李熙窒息。
“胡說!安安才不胖!安安隻是毛茸茸!”褚安安瞬間大怒,比她身體還胖的幾條大毛尾巴從屁股後麵鑽出來,尾巴尖尖的小毛絨球啪嗒啪嗒捶在李熙胸口,小拳拳捶得李熙魂兒都要飄出來(字麵意義的飄出來),她大聲說:“安安超級好看!安安將來會是大美人!才不是胖丫頭!李師兄連安安都抱不住,還好意思說安安,哼!羞羞臉!”
李熙心中瞬間淚流滿麵。
安安是師尊唯一的孩子,是當年師尊的元嬰與先師公的精血孕育所化,靈修與妖魔之子,萬世罕見的天生靈胎,聽說當年師尊在冥海靈化重生,用儘全力才保住安安,又小心翼翼在腹中孕育安安上千年,幾乎數度保不住胎兒稚弱的心脈,是聖祖師祖親自出手以天地之脈護持,才讓安安平安降生出來。
作為當今王朝公主唯一的女兒、聖祖唯一的愛孫,天底下最好最有寓意的名字都任她挑選,但師尊為她取名安安,隻希望她平安快活、長樂無憂。
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李熙努力抱住還在不斷扭動的大胖丫頭,邊往外走邊歎氣:“師妹啊,天底下能有幾個抱住你的,師兄這小胳膊小腿,你可放過我吧,你乖乖的我帶你找師尊去。”
還在大聲逼逼的安安一聽,一下子老實下來,藕節似的小短胳膊抱住他脖子,哼唧唧:“安安乖,好師兄,帶安安找娘親!”
真是臉變得比天氣還快。
李熙拿這機靈鬼的小師妹一點辦法沒有,又好氣又愛死她,捏捏她的胖臉蛋,抱著她往前院走去,呂忠和褚毅等人跟在後麵,看寶貝似的慈愛看著年幼聰穎的小主子。
這裡是姑臧,褚氏的祖宅,聽說當年先師公是褚氏家主,為妖魔帝王,又為氏族魁首,如今那舊世的妖魔帝國已經灰飛煙滅,氏族與仙門也被陸續收走了大半家當,但瘦死的駱駝也不小,如今褚氏這偌大的家業都留給安安,隻是她年紀小,暫且由師尊代管著。
千年前滄海事後,師祖在中州新建聖都,平叛戰亂、收複山河,舊朝的勳貴勢力多遷去聖都,仙門與氏族也都在那裡駐紮府邸,聖都如今已是乾坤大地最繁華富庶的聖地,師祖隻有師尊一個弟子,原想讓師尊帶著安安常住在身邊,但師尊還是多住在姑臧,隻每年陪安安回昆侖和聖都看望舊友長輩。
今年師尊有事外出,本想把安安送去師祖那裡住一陣,但這小胖丫頭不樂意,要待在姑臧等她娘,李熙隻好守著伺候這小祖宗,每天被她折騰得頭頂冒煙,可算等到師尊回來,李熙大鬆口氣。
往前堂走時,路過花園,花園最後麵有一塊被特地空出來的空地,一朵紅色的花合攏花瓣悠然地搖曳,李熙習以為常,沒在意就穿行過去,在他懷裡的褚安安卻莫名盯著瞧,不知為什麼,心裡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