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朝偏過頭去,雍王定定看著她,目光深如瀚海。
阿朝臉上有點臊,轉回目光,輕輕捏一下小朋友的胖臉蛋:“沒禮貌,那是你爹。”
褚安安睜大眼睛,臉上一種‘果然如此’和“可惡這居然真是我爹”交錯的複雜糾結表情,抱著娘親的腿悄悄往雍王那邊瞅。
“夫人!夫人!”少帝還在瘋了似的尖叫,瑞安郡王聽得都耳鳴,覺得五哥必定不耐煩一劍捅了他,但讓他震驚的是,雍王竟突然把劍放下來,橫過劍用劍柄猛地貫一下少帝肚子,少帝瞬間像被掐住脖子的雞捂著肚子倒下去再叫嚷不出來,雍王才淡淡道:“帶下去,賜毒酒。”
“是。”
金戟軍的幾個將士把少帝拖出去,大殿便隻剩下皇太後與幾位年輕庶妃倉惶驚恐的哭聲,雍王把劍扔開,慢慢向阿朝走來。
他的步態雍重,不急不緩,像已經擇定獵物的獅虎,閒庭信步中緩緩伏動出一種強烈的侵.略欲。
阿朝沒注意這些,她看著那滿麵哀求的太後妃嬪,歎一聲氣,轉頭看他說:“王爺,家眷無辜,還望王爺能放她們一條活路。”
雍王已經走到她身邊,他的眼睛始終凝睇著她,溫和說:“我也非殘暴之人,夫人既有言,我怎會讓夫人為難。”宮人們連忙過去,恭敬請太後與妃嬪移駕,太後知道好歹,更得保住少帝妃嬪肚中的孫兒,強忍住心中悲痛,哽咽著向阿朝與雍王福身,被妃嬪與宮人攙扶著踉蹌走出去。
阿朝看著她們背影,又輕歎一聲。
“夫人如何歎氣。”身側卻傳來男人低緩的輕聲:“夫人這樣的美人,生來就不該歎氣。”
阿朝呆了呆,錯愕扭頭看他,雍王不眨眼地直直望著她,忽而淡淡地笑。
他實在生得一副好相貌,這一笑裡,剛才逼人的威嚴與冷峻褪去,顯出雪地紅梅般盛極的清冷豔麗,熟得透極了,像要淌出血一樣豐豔的汁液來。
阿朝的呼吸都在他毫不遮掩的目光中急促,不自覺偏回頭來,微微垂眼,從脖頸逐漸漫上薄霧似的的紅霞。
“王爺好會說話。”她說:“這樣的口舌,從來有誰能及得上呢。”
這話裡有一點嗔怪與埋怨,又隱隱有點高興,又莫名有許多哀傷與苦痛,百轉千回,是有多哀婉多情。
雍王把手負到身後,帶薄繭的指腹掐進虎口,還是很難抑製那種從骨頭裡尖嘯的激昂與亢動。
他摩挲著幾圈大拇指的玉扳指,才緩下口氣,能溫聲與她說話:“這裡荒僻,宮殿年久失修,夫人貌美,孩子年幼,恐有歹人擅闖衝撞,不如先換個地方住。”
褚安安打了個冷顫,抱緊娘親的腿,仰頭看著雍王,說實話,覺得這個便宜爹就全像個歹人
——他看著娘親的眼神像要吃人呢。
阿朝有些猶豫,也說不上哪裡不對,就是覺得比想象的快太多了。
她猶豫一下,看著褚安安看賊一樣警惕瞪著雍王,想著這父女倆太生分了,還是得努力叫她們培養感情才行,摸了摸小朋友絨軟的腦袋,終於鬆口:“我們母女倆,有個安靜落腳的地方就好,便聽王爺安排,隻請萬勿靡費。”
雍王微微笑著頷首,仍然不錯眼地靜靜望著她,不知道的,會以為這是多溫和穩重的親王。
可誰知道這凝望著她的,盛年的、溫柔體貼的親王在心裡想什麼。
他在想
——任是仙世的神母、冠裡的女道士、就算是一座泥塑的菩薩,也得留下來,天長日久,再也彆想跑。:,,.